微子第十八
【第279讲】 #
这一讲,我们要介绍的是《论语•微子第十八》第一章,它的原文是:
微子去之,箕子为之奴,比干谏而死。孔子曰:“殷有三仁焉。”
微子离开了纣王,箕子沦为他的奴隶,比干劝谏而被杀。孔子说:“商朝末年有这三位行仁的人。”
这一段所讲的是商朝末年的悲剧。我们都知道,商朝灭亡的时候正值纣王当政,后来被周武王推翻,取而代之。孔子提到这一段历史时,内心是非常痛苦的。
首先提到微子,微子是商纣同父同母的哥哥。古代的制度很特别,母亲生微子时是妃;后来升为后,才生下了纣王,因此哥哥没有机会,弟弟反而当了天子。弟弟本来是不错的,从小在智力、体力方面都超过一般人,后来才渐渐变坏。我们说,权力使人腐化,商纣就是这样的一个例子。微子屡次劝谏,弟弟不听,还把他赶出了朝廷。
箕子是商纣的叔叔。商纣小时候,箕子觉得他还不错,后来发现商纣喜欢玉做的筷子。他便知道这么发展下去必有恶果,君上喜欢象牙做的酒杯,喜欢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,就会有人投其所好,从各地找来各种所谓的宝贝献给他。一旦他任用这些献媚的人,国家便危在旦夕了。可见,箕子很有远见。他从一个孩子开始喜欢奢侈品,就预知了国家的危亡。箕子后来多次劝谏商纣被拒,他察觉到危险,就假装发疯,但还是被商纣关了起来。
比干也是商纣的叔叔。商纣不但不接受他的诸多劝谏,反而声称“要看看圣人的心是什么样子”,将比干剖心致死。上述三人都是商朝王室的重要人物,可是因为商纣这个昏君,都遭到迫害,不过他们各自择其善而固执之。
所以,仁有三个层次:人性向善;真诚带来力量,由内而发;自我要求。这里还涉及人之道的问题,就是打算怎样活在世上呢?要择善固执,其中最难的是如何择善。因为每个人的善都不太一样,要看自己与他人的关系如何。做哥哥的该怎么对弟弟,做叔叔的该怎么对侄儿,有各自不同的要求。各自问心无愧,尽力去做。并非全部都要牺牲才能算是杀身成仁。后面,我们讲到箕子的故事,大家就会明白他的贡献是非常大的。
孔子认为这三个人都是行仁之人。在整部《论语》中,有六个人得到孔子的肯定,说他们是在行仁。这里提到了三位;另外两位伯夷和叔齐,也是商末周初时人,他们劝周武王不要革命,周武王不听。革命成功之后,这两兄弟就不再吃周朝的粮食,最后饿死在首阳山。最后一个是管仲。管仲与他们完全不同,富贵荣华享受不尽,但是为什么孔子认为管仲也是行仁呢?就因为他用外交手段避免了战争,不但保全了齐国百姓,也关照了天下百姓。所以,这样一种判断符合孔子对人性的理解。所谓善,是我与别人之间适当关系的实现。所以我们在念《论语》时,不要以为行仁,一定很苦、很惨、非死不可。管仲也算行仁。他靠的是智慧,他的功绩造福了百姓。所以,儒家思想并不是泛道德主义,并不认为除了道德外,其余都不用管。道德如何能脱离人世?又如何能离开事业与功劳?有人也许会说,像管仲这样,既享荣华富贵,又流芳百世,岂不是占尽了便宜?管仲造福了天下苍生,这功劳是不可替代的,我们评价一个人要看大局,不能抓住小毛病不放,天下谁没有缺点呢?可见,儒家的判断是非常全面的。
微子是商纣的哥哥。商朝被推翻之后,周朝就把微子的后代封在宋国,而孔子的祖先又是宋国的王室,换句话说,如果追根溯源,微子可能是孔子的远祖。后来,孔子的祖先来到鲁国,所以后人说孔子是鲁国人。周武王革命成功后,曾向箕子请教如何治国。他说,商朝统治了六百年,知道如何治国、平天下;而我们周朝从西部边疆来,文化水准有待提高,所以我们诚心请教。箕子当然通晓治国之道,但是商朝被推翻了,他不忍心谈论商朝政治,于是就以夏朝为例讲解。这段很有名的话,记录在《尚书•洪范篇》中。箕子告诉周武王,当初大禹治水成功,上天为了肯定他的功劳,就给了他洪范九畴。洪范九畴就是大的规模,让他知道怎么样治理国家。洪范九畴留传了下来,周朝就以之为蓝本来治理,开创了周朝新的规模。所以,中国历史文献对箕子非常推崇。因为他身为商朝贵族,没有因为自己的国家被周朝推翻了,便拒绝回应周武王的请益。他是实实在在的为苍生、为天下百姓着想。箕子晚年逃到了朝鲜半岛,直到现在,朝鲜还有箕子庙、箕子墓,很多韩国人都以此为荣,他们还进一步说,孔子也是韩国人,因为他要传播箕子的理想,就从朝鲜半岛坐船到了山东半岛。这当然是他们一厢情愿的说法,不过,我们也很能理解这种心情。自古以来,人类社会出现的圣人只有寥寥几位,哪个民族不想跟他们拉上关系呢?所以,今天我们要学习儒家思想,好好珍惜孔子给我们留下的文化遗产。其实,孔子也曾经两次想移民,幸好没有移走,否则就是我们莫大的损失。
孔子有智慧、有能力,最重要的,他还有德行。他用自己的人生实践告诉大家,应该怎么样度过一生。很多人没有受教育,或者没有得到好的教育,尽管他的一生也是几十年,但是他所过的是平凡的生活,和动物差别不大。这样讲,没有批评别人的意思。其实很多时候,我们也是这样。过日子很容易,只要物质一天丰富过一天,我为什么要修德呢?劝人修德行善要有理由,必须说明,人性真诚,就会行善,因为力量由内而发,所以人们行善时感到心安,为恶时心不安。但是,这需要有人教我们。此后,我们还会进一步发问,何谓善?怎么去判断?于是,就需要先知先觉之士启发我们,让我们认识到,人生怎样才有意义、有价值;否则只是从生到死,哪一种生物不是这样?人又有什么特别的呢?
我们分析孔子的观点,看他怎么去评价历史人物,要从中学习,得到启发。
【第280讲】 #
《论语•微子第十八》第二章的内容是:
柳下惠为士师,三黜,人曰:“子未可以去乎?”曰:“直道而事人,焉往而不三黜?枉道而事人,何必去父母之邦?”
柳下惠担任典狱官时多次被免职。有人对他说:“您这样还不愿意离开鲁国吗?”他说:“坚持原则为人工作,到哪里去不会被多次免职呢?如果放弃原则为人工作,又为什么一定要离开自己的国家呢?”
这段话很有特点。其中提供的一些材料,促使我们做进一步的逻辑思考。
柳下惠是鲁国的大夫。典狱官就是司法官,负责审判案件。审判者的基本要求是公平、公正,但一定会有很多干扰因素,如果有大官犯了错,该怎么判?会不会有人关说?老百姓受委屈时,敢替他伸张吗?这类问题不胜枚举。不过,柳下惠很有原则,所以在孟子的心目中他算圣人。孔子定义圣人,都是圣人加帝王连称“圣王”,换句话说,必须有能力当帝王,恩泽百姓,德行才能显现出来。而孟子认为圣王的标准太高了,自古以来有几个帝王同时也是圣人的呢?所以,孟子就稍作调整,把圣人分为四种,让大家都看到希望。第一种最清高的代表就是伯夷。他们对任何一点点问题都不妥协。满朝文武中只要有一个坏人,他就辞职,实在是太清高了。第二种代表是柳下惠,处事非常随和,不在乎对方是好人还是坏人,你是你,我是我。你就算是赤身裸体在我旁边,又怎么能玷污我呢?我是清者自清,像莲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。柳下惠之所以如此随和,是不忍心看到老百姓没有人照顾。如果每个人都像伯夷、叔齐那么清高,坏人就会霸占朝廷,鱼肉百姓。这时候,就需要柳下惠这样的人,不管别人怎么样,我做我该做的事。结果就是“三黜”。“黜”就是罢黜、免职;“三”代表多次,并不是正好三次。正好三次,也倒可以忍了,至少没有第四次。但是,这里的“三”代表多次。被免职后又再次被任命。为什么?大概是免职之后换别人来做,评价更差,只好让他回来做,做着做着又得罪人,再下台,如此多次被免职。于是有人劝他说,你在鲁国这样受委屈,为什么不离开鲁国,既然不受信任,就不用在这儿浪费时间了。柳下惠说,我如果坚持原则做事,到哪里都会被多次免职!这话说得很痛心,反映出在春秋末期,各国的政治混乱的状况都差不多。他接着说,如果我放弃做事的原则,又何必出国呢?我在鲁国就可以安安稳稳做官,根本不会被免职。这种思维逻辑与古希腊时代的哲学家苏格拉底很像。苏格拉底在七十岁的时候被人诬告,说他腐化雅典青年,说他不信城邦的神。这在当时是两大重罪。他接受审判并为自己辩护,不过,他的辩护词完全是在教训别人。那时,雅典的审判由一个五百人的陪审团负责。苏格拉底的陪审团成员,大部分都是他的晚辈,因为他已经七十岁了。于是,苏格拉底教训了这些人一顿。陪审团投票判他有罪,并处以死刑。苏格拉底拒绝了学生们安排的越狱计划。他说,如果越狱,我到其他城邦去,别人一样视我为罪人。既然在外面,别人也不接受我,我又何必越狱呢?不管我是否冤屈,城邦都是按照程序正义审判我的,我就要接受。这叫做程序正义,但并不等于实质正义。所以,当时苏格拉底的一句名言流传至今:今天你们审判我,将来历史会审判你们。苏格拉底为什么不愿意越狱?因为他认为,我现在被判有罪,无论逃亡到任何地方,大家都觉得我有罪,是逃犯。如果无罪,何必逃亡?这是一种逻辑。如此说来,我何必自找羞辱呢?这么大年纪还要流离失所,何必呢!人生自古谁无死啊。
孟子说第三种圣人的代表是伊尹。伊尹是商汤的宰相。很有责任感,他认为自己是先知先觉之士,有义务让后知后觉的一般百姓了解何谓人生的正路。人活在世界上为什么要接受教育?如果不受教育,我们就不知道人生的路该如何选择。如果按照自己本能的欲望为所欲为,眼里就只有吃喝玩乐这些享乐,生命就无法得到提升。如果受到社会风气的影响,羡慕别人的财富、地位,不择手段去追求,人的价值又何在呢?最终就是人类世界毫无人道精神和人文思想。人之所以为人,最可贵的是有丰富的潜能,可以通过学习、锻鍊、成长,让自己的生命焕发光彩。所以孔子说,文质彬彬,然后君子。一个人自身纯朴不难,但是很难抵挡社会风气的影响。在这种情况下,如果接受过教育,虽然面临诱惑、心中有困惑,但会坚信自己是对的。在这个时代,也许找不到知音,但是在古代、或在将来可以寻觅到有志一同的人。不但儒家有这样的观点,道家的庄子也一样。庄子很喜欢在文章的末尾说,自己这套道理即使当今无人理解也无所谓,万世之后,总会有人明白,就好比早上讲,晚上才有人明了一般。何必计较时间呢?看看整个人类历史,有多少伟大人物都是在后世找到了知音。就像司马迁写《史记》,他自己也说,藏诸名山,传诸其人──即便当时没有人理解,后代有一个人明白也就够了。
人活在世界上,要设法突破时间的限制。不要因为得不到认同而随波逐流。人的价值是超越时空的,有自己特别的尊严。
【第281讲】 #
《论语•微子第十八》第五章的内容是这样的:
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:“凤兮凤兮,何德之衰。往者不可谏,来者犹可追。已而已而,今之从政者殆而!”孔子下,欲与之言。趋而避之,不得与之言。
楚国有一位狂放不羁的人名叫接舆,他经过孔子的马车旁,唱的是:“凤凰啊、凤凰啊,你的风格怎么变得如此落魄,过去的已经无法挽回,未来的还来得及把握。算了吧,算了吧,现在从事政治的人都很危险。”孔子下车想要同他说话,他却赶快离开了,使孔子没有办法同他说话。
这段文字相当生动,后代就变成了李白的一首诗:“我本楚狂人,凤歌笑孔丘。”“狂人”在古代是常用词,不是指发疯的人,而是代表非常狂妄,即狂放不羁的人。这种人对于世间的各种教训、各种规定、各种礼乐制度都不放在心上。他看重的是人的原始面貌。人在天地之间,任何地方都可以遨游,何必受限制?一旦做官穿上礼服,那就动弹不得了。何必呢?
楚狂,是楚国的狂人。“接舆”二字本意是紧跟在车后面,但是跟在车后的这个人没有名片,就姑且把他称为接舆。在古代,有些地方喜欢用一个人的特点来做他的名字。《论语》里面提到的一些人,根本就不知道名字,于是根据其特点命名。比如说,孔子有一次在卫国击磬,外面有一个人。谁呢?荷蒉者,挑着竹筐的人。后来,提到“荷蒉者”,大家都知道就是这个人,因为他的行为特质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我们中国人给小孩起名字,总是包含着父母的希望,算笔划、合八字、找谐音,十分费周章,其实名字取得好未必有用,关键要看本人是否奋发上进。显然,楚狂接舆知道孔子是谁,所以才吟唱“凤兮凤兮”。古人把凤凰看做百鸟之王。他把孔子比喻为凤凰,可见他虽然不是孔子的学生,但平常还是很留意孔门讯息,所以知道孔子了不起,知道这个人的才华、学识、品德都是第一流的,只可惜生不逢时,又在当时的鲁国,再有本事也发挥不了,处处被掣肘不让发展。所以,接舆就说“何德之衰”,你的风格怎么那么落魄呢?“德”并非“道德”;而是指“作风”。我们都记得,孔子说过“君子之德风,小人之德草”。小人也讲德,这个德当然不是品德,而是说,君子的作风像风一样;小人的作风像草一样,风往哪里吹草就往哪里倒,上行下效。那么,孔子是凤凰,风格怎么会落魄呢?凤凰飞天,所有人都会仰望,可是孔子今天周游列国,都被人说成丧家狗了,还不知警觉吗?所以进一步提醒他,“往者不可谏”。“谏”就是劝阻,就是别人要做坏事了,我来劝阻他。比如,忠臣就要劝皇上不要做坏事,对待父母也一样。孔子说过,侍奉父母,要委婉地劝阻他们的不当行为。显而易见,儒家对父母不是无原则地百依百顺。那其实不叫孝顺。《孝经》里面就明确说,做父母的如果没有儿子肯去劝阻他不要做不该做的事,那就不算有孝顺的儿子。同样,对于国君来说,如果没有大臣敢劝阻他不要做不该做的事,那朝庭上就没有忠臣。所以,忠臣孝子不是百依百顺,一定要依理行事,这才是儒家的理念。楚狂接舆说,过去的已经无法挽回,但未来还来得及把握,他希望孔子及时停下脚步,悬崖勒马,不要在人间周游了。像楚狂接舆这样的隐士都很有智慧,他们在思想上偏向道家,对世事看得很透彻,知道天下不可为,就明哲保身,隐居起来过几年舒服日子。想要从政、造福百姓的心愿固然很好,但是在乱世中个人力量微薄,能做些什么呢?所以,楚狂接舆希望孔子最好能够加入他们的队伍,一起来隐居,隐士团体就会更有号召力。孔子听到这个人的歌声,知道他很了解自己,又对自己提出某些劝告。孔子立刻下车,想与他谈一谈。可是楚狂接舆很快跑掉了,才不想与孔子谈话呢!因为道不同,不相为谋。这也是孔子自己的观点。
我们今天称孔子是至圣先师,但千万不要以为孔子当老师,就能把学生都感化。没那么容易!只有学生自己有心向上,老师才能够发挥作用。孔子强调启发教学,但是启发是有条件的,同学们想懂而懂不了的时候,老师再来开导;同学们想说而说不清楚,脸都涨红了,老师再来启发你,教你怎么说。如果学生自己不求上进,谁也帮不上忙。所以,孔子的教育原则是符合实际情况的。后代把孔子神化了,说他是“万世师表”,这其实只是后人的心愿。
这段故事,对孔子来说,仅仅是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。孔子非常清楚“道不同,不相为谋”的原则。那就不妨各行其是吧,各人有自己的选择,心安就好。
【第282讲】 #
《论语•微子第十八》第六章的内容比较长,像是一篇短篇小说:
长沮、桀溺耦而耕,孔子过之,使子路问津焉。长沮曰:“夫执舆者为谁?”子路曰:“为孔丘。”曰:“是鲁孔丘与?”曰:“是也。”曰:“是知津矣。”问于桀溺。桀溺曰:“子为谁?”曰:“为仲由。”曰:“是鲁孔丘之徒与?”对曰:“然。”曰:“滔滔者天下皆是也,而谁以易之?且而与其从避人之士也,岂若从避世之士哉?”耰而不辍。子路行以告,夫子怃然曰:“鸟兽不可与同群,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?天下有道,丘不与易也。”
长沮与桀溺一起耕田的时候,孔子路过,吩咐子路去向他们询问渡口的位置。长沮反问子路:“那位手拉缰绳的人是谁?”子路说:“是孔丘。”长沮说:“是鲁国的孔丘吗?”子路说:“是的。”长沮说:“他早就知道渡口在哪里了。”子路又去问桀溺。桀溺反问他:“你是谁啊?”子路说:“我是仲由。”桀溺说:“是鲁国孔丘的门徒吗?”子路说:“是的。”桀溺说:“大水氾漤的情况到处都一样,你要同谁去改变呢?你与其追随逃避坏人的人,何不跟着我们这些逃避社会的人呢?”他说完话,继续不停地耕田。子路回来向孔子报告了这一切。孔子听后,神情怅然地说:“我们不能与飞禽走兽为伍,如果不同人群相处又要同谁相处呢?天下政治若是上轨道,我就不会带你们去从事改革了。”
这个故事生动地揭示了儒家与隐士的不同。长沮、桀溺是两位隐士。孔子带着学生们周游列国,不认识路时,当然要问当地人了。既然两个老人在那儿耕田,他们一定知道最近的渡口在哪里。子路问第一个人。对方不但不回答,反而问拉缰绳的人是谁?孔子身高一百九十二公分,高大魁梧,他站在车上拉缰绳,一定很威武。所以长沮大概也猜到了。子路说,是孔丘。向别人介绍老师,不能说是孔夫子、孔老师,对方未必知道他叫什么名字,所以只好直呼其名,答说是孔丘。长沮追问,是鲁国的孔丘吗?齐国、吴国、越国也许也有人叫孔丘呢。鲁国的孔丘当然只有一个了。子路点头。长沮说,他早就知道渡口在哪里了!此话怎讲?这是反讽,长沮的意思是:孔子怎么会不知道人生的路该怎么走?他四十而不惑。如果他都不知道,还有谁知道?你问我渡口怎么走,我说孔子早就知道渡口在哪里,答非所问,故意给钉子碰。其实,孔子根本不知道此地的渡口何在,但是孔子知道人生的河该如何渡。可见,当时孔子的名声确实非常好,非常大,连隐居的人都知道。于是,子路只好请教另外一位老先生了。这位不但不告诉他渡口在哪里,反而追问你是谁?子路答说,我是仲由。那你就是鲁国孔丘的学生了?得到肯定答复后,桀溺劝子路改投隐居一途,不要跟着孔子了。天下这么乱,到处都一样,谁能改善?谁能拯救?与其跟随孔子这种逃避坏人的人,你还不如跟随我们这些逃避坏的世界的人,我们更彻底。你要逃避坏人,鲁国有坏人、齐国也有坏人,其他如卫国、晋国,哪一国没有坏人呢?所以,你想避开坏人,到处跑,是躲不开的。我们隐居是逃避什么?逃避坏的世界、逃避乱世。他居然想劝服子路投到他们这边来。隐士们大概也知道子路很勇敢,一旦同为隐者,可以保护他们。
子路听了之后当然没话说,没有问到渡口在哪里,反而被两个老人教训了一顿。回来之后,向老师报告刚刚发生的事情。整部《论语》里面,只有这里形容孔子“怃然”,就是怅然若失。他的心情显然受到干扰。因为人生本来就是选择。隐士很聪明,选择隐居,独善其身。耕田过日子,无论天下多么混乱都能事不关己,没有荣华富贵,但也没有杀身之祸。以孔子的本事要想平安过日子太容易了。学生们聚在一起,建个村子,孔子当村长就行了,何苦要周游列国,到处被赶来赶去,有两次还差点被杀?人与人就怕不同的观念或者行为来做对照。没有参照时,会觉得自己这样做是对的,很有信心。一旦比较,才发现别人那样过也蛮好,更没什么烦恼。这乱世又不是我造成的,谁规定我就应该去拯救?而且,我想改善,就能做到吗?所以孔子怅然若失。
但是,后面的话太重要了。孔子说,要我与飞禽走兽为伍是不可能的。我如果不与人类相处,又能同谁相处呢?这是儒家人文主义的基点。隐居与鸟兽为伴当然没有问题。鸟兽和人的利害关系不大,就算人要打猎,也不过每天打一两只吃饱就行。所以,双方的互相伤害有限。但是,与人相处,危险就大多了。可是,我不能离开人群。儒家所谓的善,是指本身与别人之间适当关系的实现。离开人群,就不可能行善。这是很简单的道理。孔子为什么绝不隐居?因为隐居之后,和别人不来往,人性向善的愿望就落空了。看到天下那么乱,百姓流离失所,又帮不上忙,不是很难过吗?如果知其不可而为之,虽然一百分里只能做一分,但是这种努力精神会感动很多学生,会感召一批人,甚至后世百代。若认为天下这么乱,再努力也无济于事,还不如自己过个安定日子,这绝不是儒家的态度,也许较偏向道家。其实道家也不是消极避世,它另外有一套观点,与儒家的思想体系完全不同。
谈到儒家与隐士的对比,要明白隐士不等于道家。表面上看,与孔子一比,道家好像只贪图自己的安逸,实在没什么好学的。学道家,谁不会?手一摊,什么都不管,不就是道家吗?没那么简单。道家的理论其实非常难,道德经首句“道可道,非常道”,在古往今来的学者中,便没有几人能真正懂得。儒家理论比较合乎一般人的需要。我做自己该做的事,做到了心安,做不到心不安,内心给我最好的指示。换句话说,不能只关心自己,天下哪怕有一个人的生活不安定,就觉得于心不忍,这才是儒家。
这个故事用隐士作为儒家的参照,更能凸显出孔子思想的特质。
【第283讲】 #
《论语•微子第十八》的第七章也是一篇短篇小说的素材。原文是这样的:
子路从而后,遇丈人,以杖荷莜。子路问曰:“子见夫子乎?”丈人曰:“四体不勤,五谷不分,孰为夫子?”植其杖而耘。子路拱而立。止子路宿,杀鸡为黍而食之,见其二子焉。明日,子路行以告。子曰:“隐者也。”使子路反见之,至,则行矣。子路曰:“不仕无义,长幼之节不可废也,君臣之义,如之何其废之?欲洁其身而乱大伦。君子之仕也,行其义也。道之不行,已知之矣。”
子路跟随着孔子,却远远落在后面。他遇到一位老人,用木棍挑着除草的工具。子路问他:“您看到我的老师了吗?”老人说:“你这个人四体不劳动,五谷也分不清,我怎么知道你的老师是谁?”老人说完,就放下木棍去除草,子路拱手站在一旁。稍后,老人留子路在家里过夜,并杀鸡做饭给子路吃,还叫两个儿子出来和子路相见。第二天,子路赶上了孔子,报告这一切经过。孔子说:“这是一位隐士。”并吩咐子路回去看看他。子路回到那儿,老人却出门了。子路说:“不从政是不应该的,长幼之间的礼节不能废弃,君臣之间的道义又怎么能废弃呢?原本想要洁身自爱,结果却败坏了更大的伦常关系。君子从政是做道义上该做的事,至于政治理想无法实现,则是我们早已知道的啊。”
这段故事更清楚地凸显了儒家思想的特色。孔子带学生周游列国时,经过的一些地方可能是荒野。我们以前提过,孔子曾经问学生,《诗经》里有一句话“非兕非虎,率彼旷野”,是什么意思?就是说,不是犀牛,也不是老虎,为什么在旷野中跑来跑去呢?这其实是孔子在自我解嘲,我们不是犀牛,也不是老虎,却在旷野里跑来跑去,怎么回事呢?子路很能干,也很勇敢,能完成一般人做不到的事。这在《论语》里面没有记载,但别的文献中留下了这类轶事。有一次,孔子和学生们十分饥饿,子路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一只烧猪,众人大吃一顿。有人就说,孔子为什么不先问问烧猪怎么来的?偷的、抢的、骗的,都有可能啊。孔子不问,先吃再说,吃完再问。先活命再说其他。如果换了另一个脑袋不清楚的人,看到烧猪,会追问怎么来的,如果来路不明,坚决不吃,那只能饿死了。所以我们要明白儒家的变通之道,不要在危急时刻拘泥于小节。
这一次,孔子带着同学们大概走得比较快。子路可能又负责做什么事情,落在了后面,找不到老师了。这时候,就看见一位老人,用木棍挑着除草的工具,显然要下田干活。子路想,老人在路边,大概能看到行人,就问,您看到我的老师了吗?老人觉得这个年轻人莫名其妙,就教训他说:“四体不勤,五谷不分,孰为夫子?”现在的读书人经常被别人说是“四体不勤,五谷不分”。四体不勤就是不劳动,不从事生产劳动,而不是不运动。五谷,指稻麦黍稷菽等谷类。老人说了,不劳动、五谷不分,谁是你老师啊?子路这个人有一个优点,被人教训的时候,尤其是面对一位老人,他就很乖,拱着手,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。老人一看,这人挺懂礼貌,又找不到老师,无家可归的样子,就让子路到他家留宿,还杀鸡做饭给他吃,并让两个儿子出来与子路相见。老人也许认为子路年纪较长,让两个儿子出来拜见。这说明他认同长幼有序的伦理原则。第二天,子路终于追上了孔子,向老师报告昨天发生的事:昨天在哪里过夜、还吃了一只鸡,等等。孔子听后对子路说,这个人是隐士,你回去向他转达几句话。子路就回去向老人道谢,结果,老人出门去了。子路便迳自开始说话。子路的话是谁的意思?当然是孔子授意的。如果是子路自己的话,他昨天在老人家里过夜为什么不说?道理很简单,无需争论。而且,老人既然不在家,子路对空气发表宣言吗?当然是对两个孩子说的,父亲不在,我只好留话了──不是我要说,是我老师孔子让我转达的。“不仕无义。长幼之节,不可废也。君臣之义,如之何其废之。”你不做官,出世隐居是不对的。我到你们家吃饭,你让两个儿子与我相见,长幼之序都不能废,君臣之义又怎能废除?没有国,哪有家呢?没有国家,谁保护你呢?你以为能隐居是你天生赢得的吗?不是,还是有国家在保护你。所以,你如果有能力、有才华却不做官是不对的。既然长幼有序的礼数不能废除,那么,君臣之义是更大的伦常关系,你怎么可以抛弃呢?“欲洁其身,而乱大伦。”你本想洁身自爱,却反而毁坏了、弄乱了更大的伦常关系;你只注意到细节,却没有看到更重要的部分。所以,“君子之仕也,行其义也,道之不行,已知之矣”。最后八个字,除了孔子之外,谁都说不出来。大道无法实现,我早就知道了。这就是“知其不可而为之”,明知道不行,但是还要尽力做。
不同学派、不同想法的人碰在一起,就会擦出思想的火花,让我们更清楚地知道他们各自的主张。两相对照,隐者显然输了。如果是真正的隐者,不论是子路或是别人来家里,何必叫儿子与他相见呢?既然隐居,就不必在意人与人之间的正常的、适当的关系。隐居起来不管个人与国家之间的关系,却让孩子依“长幼有序”的原则拜见一个陌生的客人,那怎么能自圆其说呢?可见,儒家思想可以流传下来,而隐士的思想却传不下去,自有它的道理。
【第284讲】 #
《论语•微子第十八》第八章中列举了七个古人,都是逸民。
逸民:伯夷、叔齐、虞仲、夷逸、朱张、柳下惠、少连。子曰:“不降其志,不辱其身,伯夷、叔齐与!”谓:“柳下惠、少连,降志辱身矣,言中伦,行中虑,其斯而已矣。”谓:“虞仲、夷逸,隐居放言,身中清,废中权。我则异于是,无可无不可。”
不得志的人才有:伯夷、叔齐、虞仲、夷逸、朱张、柳下惠、少连。孔子说:“志节不受委屈,人格不受侮辱的是伯夷与叔齐吧。”又说:“柳下惠、少连尽管志节受委屈、人格受侮辱,可是言语合乎规矩、行为经过考虑。”他还说:“虞仲与夷逸隐居起来放言高论,人格廉洁,被废也合乎权宜。我是与这些人都不同的,我没有一定要怎么做,也没有一定不要怎么做。”
这段话涉及很多上古轶事,我们没必要都了解得清清楚楚。谈这一章是为了最后五个字:“无可无不可。”这一章,孔子比较集中地评论了前人。他认为古代有很多了不起的人,尽管不得志,但是仍然表现得很杰出。他列举了七个人,分为三组,各有特色。伯夷、叔齐我们都很熟悉了。他们志节不受委屈,人格不受侮辱,很清高。柳下惠志节受委屈,人格受侮辱,可是言语照样合乎规矩,行为照样经过考虑,他很随和。那另外一组呢?他们干脆隐居起来,放言高论,人格廉洁,所以,不让他们做官也合情合理。而孔子居然说,我和他们都不同。
孟子谈到的四种圣人其中包括伯夷和柳下惠,第三种是伊尹,第四种就是孔子,而孔子最伟大。孟子说,孔子是“圣之时者也”,时间的时、时机的时。简单来说,孟子认为,孔子做事能与时机契合,该清就清,该和就和,该任就任。前三种圣人,能够清高的不能随和,能够随和的不能清高,能够负责任的不考虑清高与随和,都有局限性。其实,人活在世界上本来就只能选择一条路走,不可能什么都要。如果想什么都要,那就要有非常高的智慧作出判断,每一次选择都必须是恰当的,这太困难了。所以,孟子说圣人有四种,对我们而言,反而是很好的参考。如果你喜欢清高,那就学伯夷;喜欢随和,就学柳下惠;喜欢负责任,就学伊尹。就怕你弄不清楚自己喜欢什么。人天生有一种性格特质,努力修练德行就能有所成就。
但孔子的境界一般人极难达成,他是该如何便如何,视情况而定。孟子用这样一个故事来描写孔子:孔子早期到齐国去,发现齐国国君不能用他。他离开齐国时是“接淅而行”,就是把正在淘洗,准备蒸煮的米捞起来就走。米都已经洗了,吃饱了再走不也多一些力气吗?不行,马上离开。因为齐国既不是我的祖国,又不能用我,所以米捞起来就走,离开齐国之后再吃饭。我们现在看来,可能会觉得不太理解。而孔子离开鲁国的时候就不同了,“迟迟其行”,慢慢走,慢慢走。这是自己的祖国,总希望当政者能够及时觉悟,把孔子追回来。结果,希望落空。他们看到孔子要走,反而说,赶紧走吧,免得看到你我们有压力。这是多让人难过的事!孟子后来真的学了孔子,他曾在当时的强国齐国担任国家顾问,做得不错,后来离开时,在齐国边境的一个小城多住了三天。有人就跑来说,你要走就走,何以又多住三天?他说,当初我怀抱理想来到齐国,希望齐国国君可以给我机会,推行仁政,造福百姓。可是,现在我发现和国君谈不来,无论如何都无法影响他。有句名言是“一曝十寒”,晒一天太阳,然后在冰箱里冻十天,再好的种子也不能发芽啊。孟子把自己比喻为温暖的太阳,我一去就将齐国国君照耀得很温暖,让他愿意行善。但是,我一走,就有十个齐国大臣来当冰箱了,劝他说,何必去奋斗努力呢,享乐多好啊!既然无法实现理想,那我就离开齐国。为什么还要等三天呢?孟子说,我才不像那些小人呢,有人用,就高兴;不受重用,就怨恨,连夜赶路立刻冲出国境。孟子也有自己的解释。所以,有些时候,判断自己该做什么是很不容易的。
什么时候慢慢走,什么时候要赶紧离开,都必须有一个说法。孟子是个很聪明的人,他的说法就很多。他离开齐国的时候,齐宣王也知道对不起他,不希望孟子在外面乱批评,就送他上等的金一百镒。“镒”是古代的重量单位。上等的金,也不是金子,古时候把黄铜叫做“金”。战国时,老师都带着很多学生周游天下,所受馈赠往往是给学生用的。所以,送钱给一个人,不能说送钱给您,而要说送钱给你的学生用。这样,别人才会接受。孟子当下拒绝这一百镒,学生便抗议说,老师你以前离开宋国时,别人送你七十金你接受了;离开薛国时,别人送你五十金你也接受了;今天离开齐国,别人送一百金你怎么不接受呢?如果以前接受是对的,那现在不接受就是错的;如果现在不接受是对的,那么,以前接受就是错的。孟子说,我都对,都没错。我离开宋国时,要去很远的地方,客人临走前接受主人赠送的盘缠,并不为过。我离开薛国的时候,外面正在打仗,他送我盘缠说,你可以雇几个保镖,保护你的安全,合情合理啊。我现在离开齐国,又不去很远的地方,只是回到鲁国;外面也没打仗,我何必接受馈赠?难道君子可以被钱收买吗?我们从孟子的行为可以知道孔子“无可无不可”的意思。学习儒家精神,不能只看字面,说要和孔子一样“无可无不可”。如果每次都是投机取巧,那就不是学孔子了。
学儒家,要知道行善是原则,如何行善是方法,方法一定要变通。只有这样,才能使原则得以实现。
【第285讲】 #
《论语•微子第十八》第十章的原文是:
周公谓鲁公曰:“君子不施其亲,不使大臣怨乎不以。故旧无大故,则不弃也。无求备于一人。”
周公对鲁公说:“君子不会疏忽慢待他的亲族,不会让大臣抱怨没有受到重视。长期追随的属下如果没有严重过失,就不要开除他们。不要对一个人要求十全十美。”
这段话是周公对他的儿子伯禽所说。伯禽是鲁国的第一代国君,就是鲁公。周公告诉儿子为政的原则,也就是提示他治国方法。西周初年,姜太公的后代封在齐国,周公的后代封在鲁国。姜太公与周公两位大老就要研究一下怎样治理国家。周公说了,必须“尊尊亲亲”。尊尊,意思是要尊敬值得尊敬的人。值得尊敬的人不见得有本事,不见得有才华,但一定要有德行。尊尊其实就是要尊敬德行高的人。亲亲中的第二个字“亲”,是指亲戚,就是说,要亲近家族成员。可见,鲁国的治国原则是:做人要厚道,要有情义,要亲近家族的亲人。一家人就应该互相照顾,不要因为亲戚鲁钝便不理会,而另外用人才。与此不同,齐国任用贤能的人,则无论亲疏,只要有能力就会被任用。齐国的强盛与此密不可分。鲁国任用自己的亲人,德行高的人,所以鲁国不会强盛。春秋五霸哪里有鲁国?他们是齐桓公、宋襄公、晋文公、秦穆公、楚庄王。但是,鲁国可以维持比较长久。齐国很强大,春秋五霸第一霸就是齐桓公,直到战国时代,齐国还是万乘之国。但是,齐君只传了二十四代就被篡位,国君被杀。篡位之后,还是叫齐国,但是血统变了。鲁国传了三十二世,比齐国足足多了八世,多了三分之一。
周公是周文王的儿子,姓姬,名旦,现在听起来觉得很好笑。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?孟子有一段解释,很有意思。他说,周武王上台六年就过世了,然后,他的弟弟周公辅佐武王的儿子成王治理天下。周公非常敬仰大禹、商汤、周文王、周武王的政绩,决心要向他们学习。所以,他晚上不睡觉,研究以前天子如何治理国家,有了心得体会后,希望天快点亮,以便自己能好好做事、照顾百姓。称为“坐以待旦”。周公的名字与此有关,“旦”指的是白天。周公的原则是,第一重视亲族,第二重视大臣,第三“故旧无大故,则不弃也”。首先要尊尊亲亲,同时不让大臣抱怨没有受到重视。很多大臣曾经功勋卓著,但是年纪大了,或者是人才更多了,或者是政策的重点改变了,他们就会抱怨不受重用。国家是由君臣合力治理的。所以,君主就要任用贤臣来辅佐。“故旧”是我们常常讲的亲朋故旧。过去长期追随的属下如果没犯严重的过失,就不要开除他们。这样才厚道。比如说,创立一家公司的时候,有几个老员工一起合作,后来他们真是老煳涂了,没做好。如何处置呢?开除,用新人,公司发展得好。如果这样,公司发展得再好,为人也有失厚道。照顾几个老人能花多少钱呢?依儒家的观点,人都有生病、衰老的时候,既然你希望自己年老时别人对我们好,那现在为什么不关照老人呢?
周公的这个原则不但适合鲁国,而且适合所有的人。所以《论语》中才要把这一段话记下来。最后一句更是我们平常做人处世要记得的。“无求备于一人”意思是,对一个人不要苛求十全十美,谁能没有缺点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