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始览第一
有始 #
【题解】
本篇阐述作者的自然观。
《仲夏纪·大乐》篇说:“太一出两仪,两仪出阴阳,阴阳变化,一上一下,离则复合,合则复离,是谓天常。”本篇可以说是这种思想的具体化。所谓“天地有始”,“天地合和,生之大经”,是论述天地万物产生过程的。文章认为,万物生于天地,就像人由母体产生一样,这叫做“大同”;而生成的万物又“殊形殊能异宜”,这叫做“众宜”。众物各依其异而得其所,这就是“平”。文章举天地山川有九野、九州、九山、九塞等,既是为了说明“众异”,同时也显示了当时的地理知识;而其中关于九野的叙述,第一次完整地记述了二十八宿的名字,反映了当时天文学的成就。
作者所以把《有始》放在八览之首,是因为本书以“法天地”为宗旨,把天地运行的自然之道作为人事的依据。本篇所说的“天斟万物,圣人览焉,以观其类”,用意也在于此。
一曰:
天地有始,天微以成(1),地塞以形(2)。天地合和,生之大经也。以寒暑日月昼夜知之,以殊形殊能异宜说之。夫物合而成,离而生。知合知成,知离知生,则天地平矣(3)。平也者,皆当察其情,处其形。
【注释】
(1)微:指轻微之物。
(2)塞:指重浊之物。
(3)平:成,形成。
【译文】
第一:
天地有开始的时候,天是由轻微之物上升而形成,地是由重浊之物下沉而形成。天地交合,是万物生成的根本。由寒暑的变化、日月的运转、昼夜的交替可以知道这个道理,由万物不同的形体、不同的性能、不同的应用可以解释这个道理。万物都是由于天地交合而形成的,通过分离而产生的。知道交合而形成,知道分离而产生,那么就知道天地形成的道理了。要了解天地的形成,应当详察万物的实情,审度万物的形体。
天有九野(1),地有九州,土有九山,山有九塞(2),泽有九薮(3),风有八等,水有六川。
【注释】
(1)九野:即九天,古代指天的中央及八方。野,星宿所在的星空区域。
(2)塞:险阻。
(3)薮(sǒu):大泽。
【译文】
天有九野,地有九州,境内有九座高山,山有九处险隘,水泽有九大渊薮,风有八种,水有六大河流。
何谓九野?中央曰钧天(1),其星角、亢、氐;东方曰苍天(2),其星房、心、尾;东北曰变天(3),其星箕、斗、牵牛(4);北方曰玄天(5),其星婺女、虚、危、营室;西北曰幽天(6),其星东壁、奎、娄;西方曰颢天(7),其星胃、昴、毕(8);西南曰朱天(9),其星觜巂、参、东井;南方曰炎天(10),其星舆鬼、柳、七星(11);东南曰阳天(12),其星张、翼、轸(13)。
【注释】
(1)钧天:因为距其他八野均等,所以称钧天。钧,通“均”。
(2)苍天:东方属木,木色青,所以称为苍天。
(3)变天:东北为阴气之极,阳气之始,万物将从此而生,所以称为变天。
(4)箕:星宿名,二十八宿之一,在今人马座。
(5)玄天:北方属水,水色黑,所以称为玄天。
(6)幽天:西北即将至太阴,所以称为幽天。
(7)颢天:西方属金,金色白,所以称为颢天。颢,白。
(8)昴:星宿名,二十八宿之一,在今金牛座。
(9)朱天:西南为少阳,所以称为朱天。朱,阳。
(10)炎天:南方属火,火性炎上,所以称为炎天。
(11)舆鬼:星宿名,即鬼宿,二十八宿之一,今属巨蟹座。
(12)阳天:东南即将至太阳(东方为太阳),所以称为阳天。
(13)张:星宿名,二十八宿之一,在今长蛇座。
【译文】
什么是九野?天中央叫钧天,那里的星宿是角、亢、氐;东方叫苍天,那里的星宿是房、心、尾;东北叫变天,那里的星宿是箕、斗、牵牛;北方叫玄天,那里的星宿是婺女、虚、危、营室;西北叫幽天,那里的星宿是东壁、奎、娄;西方叫颢天,那里的星宿是胃、昴、毕;西南叫朱天,那里的星宿是觜巂、参、东井;南方叫炎天,那里的星宿是舆鬼、柳、七星;东南叫阳天,那里的星宿是张、翼、轸。
何谓九州?河、汉之间为豫州,周也;两河之间为冀州(1),晋也;河、济之间为兖州,卫也;东方为青州,齐也;泗上为徐州(2),鲁也;东南为扬州,越也;南方为荆州,楚也;西方为雍州,秦也;北方为幽州,燕也。
【注释】
(1)两河:指清河与西河。清河在今河北境内。西河,古人称冀州西边南北流向的黄河为西河。
(2)泗上:泗水之滨。
【译文】
什么是九州?黄河、汉水之间为豫州,是周王室的疆域。清河和西河之间为冀州,是晋国的疆域。黄河、济水之间为兖州,是卫国的疆域。东方为青州,是齐国的疆域。泗水以南为徐州,是鲁国的疆域。东南为扬州,是越国的疆域。南方为荆州,是楚国的疆域。西方为雍州,是秦国的疆域。北方为幽州,是燕国的疆域。
何谓九山?会稽、太山、王屋、首山、太华、岐山、太行、羊肠、孟门(1)。
【注释】
(1)会稽:山名。在今浙江绍兴东北。王屋:山名。在今山西阳城西南。首山:即首阳山。在今山西永济南。太华:即华山。羊肠:山名。在今山西晋城南。孟门:山名。在今陕西宜川东北。
【译文】
什么是九座高山?就是会稽山、泰山、王屋山、首阳山、太华山、岐山、太行山、羊肠山、孟门山。
何谓九塞?大汾、冥阨、荆阮、方城、殽、井陉、令疵、句注、居庸(1)。
【注释】
(1)大汾:险塞名,在晋国。冥阨:以及荆阮、方城都是险塞名。在楚国。殽:古险塞名。故址在今河南渑池西。井陉(xínɡ):古险塞名。故址在今河北井陉北。令疵:古险塞名。在辽西。句注:古险塞名。故址在今山西雁门关西。
【译文】
什么是九处险隘?就是大汾、冥阨、荆阮、方城、殽、井陉、令疵、句注、居庸。
何谓九薮?吴之具区(1),楚之云梦(2),秦之阳华(3),晋之大陆(4),梁之圃田(5),宋之孟诸(6),齐之海隅(7),赵之钜鹿(8),燕之大昭(9)。
【注释】
(1)具区:古泽名。即今太湖。
(2)云梦:古泽名。故址在今湖北监利西北。
(3)阳华:古泽名。确址不详。
(4)大陆:古泽名。故址在今河南汲县一带。
(5)圃田:古泽名。故址在今河南中牟西。
(6)孟诸:古泽名。故址在今河南商丘东北。
(7)海隅:古泽名。故址在今山东蓬莱、掖县以西,沾化、无棣以北的广大地区。
(8)钜鹿:古泽名。故址在今河北隆尧、巨鹿、任县之间。
(9)大昭:古泽名。故址在今山西祁县西南。
【译文】
什么是九大渊薮?就是吴国的具区、楚国的云梦、秦国的阳华、晋国的大陆、梁国的圃田、宋国的孟诸、齐国的海隅、赵国的钜鹿、燕国的大昭。
何谓八风?东北曰炎风,东方曰滔风,东南曰熏风,南方曰巨风,西南曰凄风,西方曰风,西北曰厉风,北方曰寒风。
【译文】
什么是八风?东北风叫炎风,东风叫滔风,东南风叫熏风,南风叫巨风,西南风叫凄风,西风叫风,西北风叫厉风,北风叫寒风。
何谓六川?河水、赤水、辽水、黑水、江水、淮水(1)。
【注释】
(1)赤水:不详。高诱说发源于昆仑山东南部。辽水:不详。高诱说发源于砥石山,从塞北向东流,直到辽东西南部入海。黑水:不详。高诱说发源于昆仑山西北部。
【译文】
什么是六大河流?就是河水、赤水、辽水、黑水、江水、淮水。
凡四海之内,东西二万八千里,南北二万六千里。水道八千里,受水者亦八千里。通谷六(1),名川六百,陆注三千(2),小水万数。
【注释】
(1)通谷:指大河,这里指最大的河流。
(2)陆注:疑为今之内陆河或季节河。
【译文】
整个四海之内,东西长两万八千里,南北长二万六千里。通航的河道八千里,受水的河道也是八千里。最大的河流六条,大河六百条,季节河三千条,小河流数以万计。
凡四极之内,东西五亿有九万七千里(1),南北亦五亿有九万七千里。
【注释】
(1)亿:先秦时以十万称“亿”者居多。
【译文】
四极之内,东西长五十九万七千里,南北长也是五十九万七千里。
极星与天俱游(1),而天枢不移(2)。冬至日行远道(3),周行四极(4),命曰玄明(5)。夏至日行近道(6),乃参于上(7)。当枢之下无昼夜。白民之南(8),建木之下(9),日中无影,呼而无响,盖天地之中也。
【注释】
(1)极星:即北极璇玑,又称“帝星”,今为小熊座。与天俱游:指日月星辰围绕北天极作周日运动。
(2)天枢:指北天极。
(3)远道:日月星辰以北天极为圆心作周日运动,太阳每年在空中划出约365个圆形轨迹,取其中七个,冬至那天划出的圆形轨迹离北天极最远,所以称作“远道”。
(4)周行四极:地与日月星辰在一年中浮动,能达到东西南北四个极限点,各自的轨迹又是圆形,所以叫“周行四极”。
(5)玄明:大明。
(6)近道:太阳绕北天极作周日运动,夏至那天所划出的圆形轨迹离北天极最近,所以称作“近道”。
(7)参于上:意思是太阳此时正当头顶之上。参,值。
(8)白民:古代传说中的海外国名。
(9)建木:古代传说中的一种树名,在白民国之南。
【译文】
极星和天一起运行,而北天极不移动。冬至这天,太阳运行在离北天极最远的圆形轨迹上,环行于四个极限点,称为玄明。夏至这天,太阳运行在离北天极最近的圆形轨迹上,太阳正值人的上方。在天极的下面,没有昼夜的区别。在白民国以南,建木的下面,中午没有影子,呼叫时没有声音,因为这里是天地的中心。
天地万物,一人之身也,此之谓大同。众耳目鼻口也,众五谷寒暑也。此之谓众异,则万物备也。天斟万物(1),圣人览焉,以观其类。解在乎天地之所以形(2),雷电之所以生,阴阳材物之精(3),人民禽兽之所安平。
【注释】
(1)斟:聚积。
(2)解在乎:意思是,(对这问题的)解释体现在(……方面)。
(3)材:裁制,生成。这句意思是阴阳生成万物的精妙。
【译文】
天地万物,如同一个人的身体,这就叫高度同一。人有耳目鼻口,天地万物有五谷寒暑。这些叫做各种差异,这样,万物就齐备了。上天聚积万物,圣人考察万物从而了解它们的类别。对这个道理的解释体现在天地之所以形成、雷电之所以发生、阴阳变化而生成万物、人民禽兽各得其所等方面。
应同旧作名类 #
【题解】
所谓“应同”,指的是事物都因同类而相应。文章列举大量的自然现象以及社会现象,揭示了“类固相召,气同则合,声比相应”的规律。文章所说的事物之间的应和,指的是事物之间的客观联系。文章从这种唯物主义的观点出发,指出人的吉凶福祸,国家的治乱存亡,是人们自身行为所造成的,而不是“命”决定的。文章批判了众人不知“祸福之所自来”而“以为命”的胡涂观念,主张尽人事努力以避祸求福。对君主来说,就是要致力于“治”,只有国治才足以制止他国的侵伐。
本篇首段的论述源于邹衍的五德终始说,其目的在于借五行说鼓励秦国统治者顺应形势,统一天下,代周而王。文中所谓“代火者必将水,……水气至而不知数备,将徙于土”,正是要告诫秦国统治者不要失掉统一天下的时机。
二曰:
凡帝王者之将兴也,天必先见祥乎下民。黄帝之时,天先见大螾大蝼(1)。黄帝曰:“土气胜。”土气胜,故其色尚黄,其事则土。及禹之时,天先见草木秋冬不杀(2)。禹曰:“木气胜。”木气胜,故其色尚青,其事则木。及汤之时,天先见金刃生于水。汤曰:“金气胜。”金气胜,故其色尚白,其事则金。及文王之时,天先见火赤乌衔丹书集于周社(3)。文王曰:“火气胜。”火气胜,故其色尚赤,其事则火。代火者必将水,天且先见水气胜。水气胜,故其色尚黑,其事则水。水气至而不知数备,将徙于土。
【注释】
(1)螾(yǐn):同“蚓”,蚯蚓。蝼:蝼蛄。
(2)杀:凋零。
(3)火赤乌:指由火幻化而成的赤色乌鸦。集:止。社:本指土神,这里指祭土神的地方。
【译文】
第二:
凡是古代称帝称王的将要兴起,上天必定先向人们显示出征兆来。黄帝的时候,上天先显现出大蚯蚓大蝼蛄。黄帝说:“这表明土气旺盛。”土气旺盛,所以黄帝时的服色崇尚黄色,做事情取法土的颜色。到夏禹的时候,上天先显现出草木秋冬时节不凋零的景象。夏禹说:“这表明木气旺盛。”木气旺盛,所以夏朝的服色崇尚青色,做事情取法木的颜色。到汤的时候,上天先显现水中出现刀剑的景象。商汤说:“这表明金气旺盛。”金气旺盛,所以商朝的服色崇尚白色,做事情取法金的颜色。到周文王的时候,上天先显现由火幻化的红色乌鸦衔着丹书停在周的社坛上。周文王说:“这表明火气旺盛。”火气旺盛,所以周朝的服色崇尚红色,做事情取法火的颜色。代替火的必将是水,上天将先显现水气旺盛的景象。水气旺盛,所以新王朝的服色应该崇尚黑色,做事情应该取法水的颜色。如果水气到来,却不知气数已经具备,从而取法于水,那么,气数必将转移到土上去。
天为者时,而不助农于下(1)。类固相召(2),气同则合,声比则应(3)。鼓宫而宫动,鼓角而角动。平地注水,水流湿;均薪施火,火就燥;山云草莽,水云鱼鳞,旱云烟火,雨云水波,无不皆类其所生以示人。故以龙致雨,以形逐影(4)。师之所处,必生棘楚(5)。祸福之所自来,众人以为命,安知其所?
【注释】
(1)“天为”二句:此句与上下文义不连贯,恐有脱文。
(2)固:当作“同”。
(3)比:并,这里是“同”的意思。
(4)以形逐影:凭着形体寻找影子。
(5)棘楚:指丛生多刺的灌木。楚,荆,丛生的灌木。
【译文】
天有四时的运行,但并不帮助违背农时的农事。物类相同的就互相招引,气味相同的就互相投合,声音相同的就互相响应。敲击此处宫音,彼处宫音就随之振动;敲击此处角音,彼处角音就随之振动。在同样平的地面上灌水,水先向潮湿的地方流;在铺放均匀的柴草上点火,火先向干燥的地方燃烧;山上的云呈现草莽的形状,水上的云呈现鱼鳞的形状,干旱时的云就像燃烧的烟火,阴雨时的云就像荡漾的水波。这些都无不依赖它们赖以生成的东西来显示给人们。所以用龙就能招来雨,凭形体就能找到影子,军队经过的地方,必定生长出荆棘来。祸福的到来,一般人认为是“命”,哪里知道祸福到来的缘由?
夫覆巢毁卵,则凤凰不至;刳兽食胎(1),则麒麟不来;干泽涸渔,则龟龙不往。物之从同,不可为记。子不遮乎亲(2),臣不遮乎君。君同则来(3),异则去。故君虽尊,以白为黑,臣不能听;父虽亲,以黑为白,子不能从。
【注释】
(1)刳(kū):剖开而挖空。
(2)遮:遏制。
(3)君:当为衍文。
【译文】
掀翻鸟巢,毁坏鸟卵,那么凤凰就不会再来;剖开兽腹,吃掉兽胎,那么麒麟就不会再来;弄干池泽来捕鱼,那么龟龙就不会再去。事物同类相从的情况,难以尽述。儿子不会一味受父亲遏制,臣子不会一味受君主遏制。志同道合就在一起,否则就离开。所以君主虽然尊贵,如果把白当成黑,臣子就不能听从;父亲虽然亲近,如果把黑当成白,儿子也不能依从。
黄帝曰:“芒芒昧昧(1),因天之威(2),与元同气(3)。”故曰同气贤于同义,同义贤于同力,同力贤于同居,同居贤于同名。帝者同气,王者同义,霸者同力,勤者同居则薄矣,亡者同名则粗矣(4)。其智弥粗者,其所同弥粗;其智弥精者,其所同弥精。故凡用意不可不精。夫精,五帝三王之所以成也。成齐类同皆有合(5),故尧为善而众善至,桀为非而众非来。
【注释】
(1)芒芒昧昧:广大纯厚的样子。
(2)因:循,顺。威:则,法则。
(3)元:天。
(4)粗(cū):低劣。
(5)成:疑涉上文而衍。齐类同皆有合:大意是同类事物都能相聚合。齐,等。
【译文】
黄帝说:“广大纯厚,是因为遵循了上天的法则,与上天同气的缘故。”所以说同气胜过同义,同义胜过同力,同力胜过同居,同居胜过同名。称帝的人同气,称王的人同义,称霸的人同力。辛劳的君主同存于世,而德行就不厚道了,亡国的君主不仁不义,而德行就低劣了。智慧越是低劣的人,与之相应的就越是低劣;智慧越是精微的人,与之相应的就越是精微。所以凡思虑不可以不精微。精微,是五帝三王之所以成就帝业的原因。事物只要同类,都能互相聚合。所以尧做好事因而所有好事都归到他身上,桀干坏事因而所有坏事都归到他身上。
《商箴》云(1):“天降灾布祥,并有其职(2)。”以言祸福人或召之也。故国乱非独乱也,又必召寇。独乱未必亡也,召寇则无以存矣。凡兵之用也,用于利,用于义。攻乱则服(3),服则攻者利;攻乱则义,义则攻者荣。荣且利,中主犹且为之,况于贤主乎?故割地宝器,卑辞屈服,不足以止攻,惟治为足(4)。治则为利者不攻矣,为名者不伐矣。凡人之攻伐也,非为利则固为名也。名实不得,国虽强大者,曷为攻矣?解在乎史墨来而辍不袭卫(5),赵简子可谓知动静矣(6)!
【注释】
(1)《商箴》:古书名。久已亡佚。
(2)职:主。
(3)服:指被攻之国归服。
(4)惟治为足:大意是,只有国家治理得好,才足以制止敌人的攻伐。治,指国家治理得好。
(5)史墨:春秋时晋国史官。辍:停止。史墨来辍不袭卫事详见《召类》篇,史墨作“史默”。
(6)赵简子:晋国正卿。知动静:知道该动即动,该止即止的道理。
【译文】
《商箴》上说:“上天降灾祸施吉祥,都有一定的对象。”这是说,祸福是人招致的。所以国家混乱不仅仅是混乱,又必定会招来外患。国家仅仅混乱未必会灭亡,招致外患就无法保存了。凡是用兵作战,都是用于有利的地方,用于符合道义的地方。攻打混乱的国家就容易使之屈服,敌国屈服,那么进攻的国家就得利;攻打混乱的国家就符合道义,符合道义,那么进攻的国家就荣耀。既荣耀又得利,具有中等才能的君主尚且这样做,何况是贤明的君主呢?所以,割让土地献出宝器,言辞卑谦屈服于人,不足以制止别国的进攻,只有国家治理得好,才能制止别国的进攻。国家治理好了,那么图利的就不来进攻了,图名的就不来讨伐了。大凡人们进攻讨伐别的国家,不是图利就是图名。如果名利都不能得到,那么国家即使强大,又怎么会攻伐呢?这道理的解释体现在史墨去卫国了解情况回来,赵简子就停止进攻卫国这件事上,赵简子可以说是懂得该动则动该止则止的道理了。
去尤 #
【题解】
去尤,即去掉局限。本篇旨在阐明认识事物要去掉思想上的局限,做到兼听并观。文章认为,人们之所以不能正确认识事物,主要是因为囿于主观感觉和个人爱憎。文中列举的三个事例,充分说明了这个道理。文章引用《庄子·达生》的一段论述,进一步指出“有所殆者,必外有所重”,把造成认识主观片面的根源归结为存私欲、重外物,这与本书反复倡导的通晓“性命之情”是一致的。
本篇与《先识览·去宥》主旨相同,可参看。
三曰:
世之听者,多有所尤(1)。多有所尤,则听必悖矣。所以尤者多故,其要必因人所喜,与因人所恶。东面望者不见西墙,南乡视者不睹北方(2),意有所在也。
【注释】
(1)尤:通“囿”,局限。
(2)乡:通“向”。
【译文】
第三:
世上凭着听闻下结论的人,大多有所局限。大多有所局限,那么凭听闻下的结论必定是谬误的了。受局限有很多的原因,其关键必定在于人有所喜爱和有所憎恶。面向东望的人,看不见西面的墙;朝南看的人,望不见北方。这是因为心意专于一方啊。
人有亡者(1),意其邻之子。视其行步,窃
也;颜色,窃
也;言语,窃
也;动作态度,无为而不窃
也。抇其谷而得其
(2),他日复见其邻之子,动作态度,无似窃
者。其邻之子非变也,己则变矣。变也者无他,有所尤也。
【注释】
(1)(fū):斧子。
(2)抇(hú):掘。谷:坑。
【译文】
有一个丢了斧子的人,怀疑是邻居的儿子偷的。看他走路的样子,像偷斧子的;看他的脸色,像偷斧子的;听他说话,像偷斧子的;看他的举止神态,没有一样不像偷斧子的。这个人挖坑的时候,找到了自己的斧子。过了几天,又看见邻居的儿子,举止神态,没有一样像偷了斧子的。邻居的儿子没有改变,他自己改变了。他改变的原因没有别的,是因为原来有所局限。
邾之故法(1),为甲裳以帛(2)。公息忌谓邾君曰(3):“不若以组(4)。凡甲之所以为固者,以满窍也。今窍满矣,而任力者半耳。且组则不然,窍满则尽任力矣。”邾君以为然,曰:“将何所以得组也?”公息忌对曰:“上用之,则民为之矣。”邾君曰:“善。”下令,令官为甲必以组。公息忌知说之行也,因令其家皆为组。人有伤之者曰:“公息忌之所以欲用组者,其家多为组也。”邾君不说,于是复下令,令官为甲无以组。此邾君之有所尤也。为甲以组而便,公息忌虽多为组,何伤也?以组不便,公息忌虽无为组,亦何益也?为组与不为组,不足以累公息忌之说(5)。用组之心,不可不察也。
【注释】
(1)邾(zhū):古国名,亦称“邾娄”,后改称“邹”。周武王封颛顼之后于邾,后为楚所灭。故城在今山东邹城东南。
(2)为甲裳以帛:用帛来联缀战衣。甲,铠甲,护身的战衣。裳,下衣。帛,丝织品。
(3)公息忌:人名。
(4)组:用丝编织的绳带。
(5)累:这里是损害的意思。
【译文】
邾国的旧法,制作铠甲用帛来连缀。公息忌对邾君说:“不如用丝绳来连缀。大凡铠甲之所以牢固,是因为铠甲连缀的缝隙都塞满了。现在铠甲连缀的缝隙虽然塞满了,可是只能承受应该承受的力的一半。然而用丝绳来连缀就不是这样,只要连缀的缝隙塞满了,就能承受全部应该承受的力了。”邾君以为他说得对,说:“将从哪里得到丝绳呢?”公息忌回答说:“君主使用它,那么人民就会制造它了。”邾君说:“好!”于是下命令,命令有关官吏制作铠甲一定要用丝绳连缀。公息忌知道自己的主张得以实行,于是就让他的家人都制造丝绳。有诋毁他的人说:“公息忌之所以建议用丝绳,是因为他家制造了很多丝绳。”邾君听了很不高兴,于是又下达命令,命令有关官吏制铠甲不要用丝绳连缀。这是邾君有所局限啊。制铠甲用丝绳连缀如果有好处,公息忌即使大量制造丝绳,有什么妨碍呢?如果用丝绳连缀没有好处,公息忌即使没有制造丝绳,又有什么益处呢?公息忌制造丝绳或不制造丝绳,都不足以损害公息忌的主张。使用丝绳的本意,不可以不考察清楚啊。
鲁有恶者(1),其父出而见商咄(2),反而告其邻曰(3):“商咄不若吾子矣。”且其子至恶也,商咄至美也。彼以至美不如至恶,尤乎爱也。故知美之恶,知恶之美,然后能知美恶矣。《庄子》曰(4):“以瓦者翔(5),以钩
者战,以黄金
者殆。其祥一也(6),而有所殆者,必外有所重者也。外有所重者泄(7),盖内掘(8)。”鲁人可谓外有重矣。解在乎齐人之欲得金也,及秦墨者之相妒也(9),皆有所乎尤也。
【注释】
(1)恶:丑陋。
(2)商咄:人名,以貌美著称。
(3)反:同“返”。
(4)“《庄子》”以下数句:引文见《庄子·达生》篇,文字有出入。
(5)瓦:陶器,土烧之器。:字书无此字,当为“
”字之误。
,古文“投”字。这里是下赌注的意思。翔:这里是安详、坦然的意思。
(6)祥:善,这里指赌技精巧。
(7)泄:狎,亲近。
(8)内掘:内心不安。掘,不安详。
(9)“解在”二句:两事详见《去宥》篇。前事言齐人欲得金而夺人之金,徒见金不见人;后者言秦墨者相妒,致使秦惠王偏听偏信。两事都是“有所尤”造成的。
【译文】
鲁国有个丑陋的人,他的父亲出门看见美男子商咄,回来以后告诉他的邻居说:“商咄不如我儿子。”然而他儿子是极丑陋的,商咄是极漂亮的,他却认为极漂亮的不如极丑陋的,这是被自己的偏爱所局限。所以,知道了漂亮可以被认为是丑陋,丑陋可以被认为是漂亮,然后就能知道什么是漂亮,什么是丑陋了。《庄子》说:“用瓦器作赌注的内心坦然,用衣带钩作赌注的心里发慌,用黄金作赌注的感到迷惑。他们的赌技是一样的,然而之所以感到迷惑,必然是因为对外物有所看重。对外物有所看重,就会对它亲近,因而内心就会不安详。”那个鲁国人可以说是对外物有所看重了。这道理体现在齐国人想得到金子,以及秦国的墨者互相忌妒上,这些都是因为有所局限啊。
老聃则得之矣(1),若植木而立乎独,必不合于俗,则何可扩矣(2)。
【注释】
(1)老聃:即老子。
(2)扩:扩充,这里指由于受到外物的干扰而心神不安。
【译文】
老聃就懂得这个道理,他像直立的木头一样自行其是,这样必然与世俗不合,那么还能有什么能使他内心不安呢?
听言 #
【题解】
本篇旨在论述君主听取议论要分辨善与不善,认为“善不善不分,乱莫大焉”。文章首先指出,当世的君主所以嗜好攻伐诛杀以求利索地,一个重要原因是不能区分善与不善。作者认为,判断善与不善,标准是看是否本于“爱利”,即爱民利民。君主能分清言论的善恶,做到择善而从,就可以统一天下了。文章最后着重说明,要做到“听言”,必须“习其心”,“习之于学问”,强调了学习的重要。
四曰:
听言不可不察,不察则善不善不分。善不善不分,乱莫大焉。三代分善不善,故王。今天下弥衰,圣王之道废绝。世主多盛其欢乐,大其钟鼓,侈其台榭苑囿(1),以夺人财;轻用民死,以行其忿。老弱冻馁,夭膌壮狡(2),汔尽穷屈(3),加以死虏。攻无罪之国以索地,诛不辜之民以求利,而欲宗庙之安也,社稷之不危也,不亦难乎?
【注释】
(1)苑囿:养禽兽植林木的地方。
(2)夭膌(jí)壮狡:使强壮有力的人夭折瘦弱。夭,早死。膌,通“瘠”,瘦弱。狡,强壮有力。
(3)汔(qì):几,几乎。穷屈(jué):穷尽,走投无路。
【译文】
第四:
听到话不可不考察;不考察,那么好和不好就不能分辨。好和不好不能分辨,祸乱没有比这更大的了。夏、商、周三代能分辨好和不好,所以能称王天下。如今世道更加衰微,圣王之道被废弃灭绝。当世的君主尽情寻欢作乐,把钟鼓等乐器造得很大,把台榭园林修得很豪华,因而耗费了人民的钱财;他们随随便便让百姓去送命,来发泄自己的愤怒。年老体弱的人受冻挨饿,强壮有力的人被弄得夭折瘦弱,几乎都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,又把死亡和被俘的命运加在他们身上。攻打没有罪的国家以便掠取土地,杀死没有罪的百姓以便夺取利益,这样做却想让宗庙平安,让国家不危险,不是很难吗?
今人曰:“某氏多货,其室培湿(1),守狗死,其势可穴也。”则必非之矣。曰:“某国饥,其城郭庳(2),其守具寡,可袭而篡之。”则不非之。乃不知类矣。
【注释】
(1)培:房屋的后墙。
(2)庳(bì):低矮。
【译文】
假如有人说:“某某人有很多财物,他家房屋的后墙很潮湿,看家的狗死了,这是可以挖墙洞的好机会”,那么一定要责备这个人。如果说:“某某国遇到荒年,它的城墙低矮,它的防守器具很少,可以偷袭并且夺取它”,对这样的人却不责备,这就是不知道类比了。
《周书》曰(1):“往者不可及,来者不可待,贤明其世,谓之天子。”故当今之世,有能分善不善者,其王不难矣。善不善本于利,本于爱,爱利之为道大矣。夫流于海者,行之旬月,见似人者而喜矣。及其期年也(2),见其所尝见物于中国者而喜矣。夫去人滋久,而思人滋深欤!乱世之民,其去圣王亦久矣。其愿见之,日夜无间。故贤王秀士之欲忧黔首者(3),不可不务也。
【注释】
(1)《周书》:古逸书。
(2)期(jī)年:一周年。
(3)黔首:战国及秦代对百姓的称谓。
【译文】
《周书》中说:“逝去的不可追回,未来的不可等待,能使世道贤明的,就叫做天子。”所以在今天的社会上,有能分辨好和不好的,他称王天下是不难的。区分好和不好的关键在于爱,在于利,爱和利作为原则来说是太大了。在海上漂泊的人,漂行一个月,看到像人的东西就很高兴了。等到漂行一年,看到曾在中原之国看到过的东西就很高兴了。这就是离开人越久,想念人就越厉害吧!混乱社会的人民,他们离开圣王也已经很久了。他们希望见到圣王的心情,白天黑夜都不间断。所以那些想为百姓忧虑的贤明君主和杰出人士,不可不在这方面努力啊。
功先名,事先功,言先事。不知事,恶能听言(1)?不知情,恶能当言(2)?其与人谷言也,其有辩乎,其无辩乎(3)?
【注释】
(1)恶(wū):何。
(2)当:相合,相称。
(3)“其与”三句:此句义不可通。当作“其与夫(kòu)音也,其有辩乎,其无辩乎”。“人”为“夫”字之误,“谷(繁体作‘穀’)言”为“
音”之误。《庄子·齐物论》作:“其以为异于
音,亦有辩乎,其无辩乎?”文意与此正同。全句意谓,不能听言,与不能当言,那么人言与
音就没有区别了。
音,鸟初孵出时的叫声。辩,通“辨”,区别。
【译文】
功绩先于名声,事情先于功绩,言论先于事情。不了解事情的实质,怎么能听信言论?不了解内情,怎么能使言论与事实相符?如果不能这样,那么人言与鸟音,是有区别呢,还是没有区别呢?
造父始习于大豆(1),蠭门始习于甘蝇(2),御大豆,射甘蝇,而不徙人,以为性者也(3)。不徙之,所以致远追急也(4),所以除害禁暴也。凡人亦必有所习其心,然后能听说。不习其心,习之于学问。不学而能听说者,古今无有也。解在乎白圭之非惠子也(5),公孙龙之说燕昭王以偃兵及应空洛之遇也(6),孔穿之议公孙龙(7),翟翦之难惠子之法(8)。此四士者之议,皆多故矣,不可不独论(9)。
【注释】
(1)造父、大豆:都是古代善于驾车的人。大豆,他书或作“泰豆”。
(2)蠭(pánɡ)门、甘蝇:都是古代善于射箭的人。蠭门,他书或作“蠭蒙”、“逢蒙”等。
(3)“而不”二句:即以不徙人为性。大意是:不向别人学习,而专门向他们学习,以便学得他们的技术。
(4)致远追急:指驭术之功效。下句“除害禁暴”指射术之功效。
(5)白圭:名丹,字圭,魏人。惠子:惠施,宋人,仕魏。白圭非惠子之事见《不屈》篇。
(6)公孙龙:魏人,战国时名家的代表人物。燕昭王:战国时燕国君主,公元前311年—前279年在位。偃:止息,消除。公孙龙说燕昭王以偃兵之事见《应言》篇。应空洛之遇事见《淫辞》篇,该篇作“空雄”,当为“空雒”(雒同“洛”)之误。空洛,地名。遇,盟会。
(7)孔穿:字子高,孔子的后代。孔穿议公孙龙之事见《淫辞》篇。
(8)翟翦:魏国人,翟黄(又作翟璜)的后代。翟翦难惠子之事见《淫辞》篇。
(9)独论:等于说熟论。
【译文】
造父最初向大豆学习,蠭门最初向甘蝇学习,向大豆学习驾车,向甘蝇学习射箭,专心不渝,以此作为自己的本质。专心不渝,这是他们所以能学到致远追急的驭术、除暴禁害的射术的原因。大凡人也一定要修养自己的心性,然后才能正确听取别人的意见。不修养自己的心性,也要研习学问。不学习而能正确听取意见的,从古到今都没有。这道理体现在白圭非难惠子、公孙龙以消除战争劝说燕昭王以及应付秦赵的空洛盟约、孔穿非议公孙龙、翟翦责难惠子制订的法令等方面。这四个人的议论,都包含着充足的理由,对此是不可不认真辨察清楚的。
谨听 #
【题解】
本篇承上篇《听言》,继续论述君主“听言”的问题,着重指出君主应该“礼有道之士”。以便“通乎己之不足”。文章通过“贤主”和“亡国之主”的比较,说明君主要做到“听言”,必须“反性命之情”,正确认识自己,了解自己的不足,而不能“自贤而少人”。文章指出,“不知而自以为知,百祸之宗也”,告诫君主应该“不知则问,不能则学”,强调君主应该求贤礼士,以贤者为师。
五曰:
昔者禹一沐而三捉发(1),一食而三起,以礼有道之士,通乎己之不足也。通乎己之不足,则不与物争矣。愉易平静以待之,使夫自得之;因然而然之,使夫自言之。亡国之主反此,乃自贤而少人。少人则说者持容而不极(2),听者自多而不得。虽有天下,何益焉?是乃冥之昭(3),乱之定,毁之成,危之宁。故殷周以亡,比干以死(4),悖而不足以举。
【注释】
(1)一沐而三捉发:与下文“一食而三起”都是形容为延揽人材而操心忙碌。本篇及《淮南子·汜论》以为夏禹事,《史记·鲁世家》以为周公事。其实未必实有其事,只是极言礼贤下士而已。沐,洗发。捉,握。
(2)持容:矜持。极:尽,指尽言。
(3)冥之昭:以冥为昭,即把昏暗当成光明。下文“乱之定”、“毁之成”、危之宁”结构与此同。
(4)比干以死:指比干因劝谏纣被剖心而死。
【译文】
第五:
从前禹洗一次头要多次握住头发停下来,吃一顿饭要多次站起身来,以便依礼节对待有道之士,弄懂自己所不懂的东西。弄懂了自己所不懂的东西,就能不与外物相争了。贤主用欢悦平和的态度对待有道之士,使他们各得其所;一切都顺其自然,让他们尽情讲话。亡国之君与此相反,他们认为自己贤明,轻视别人。轻视别人,那么游说的人就矜持而不尽情劝说了。听取意见的人只看重自己,因而就会一无所得。这样,即使享有天下,又有什么好处呢?这实际上就是把昏暗当成光明,把混乱当成安定,把毁坏当成成功,把危险当成安宁。所以商周因此而被灭亡,比干因此而被处死,如此悖乱的事举不胜举。
故人主之性,莫过乎所疑(1),而过于其所不疑;不过乎所不知,而过于其所以知。故虽不疑,虽已知,必察之以法,揆之以量,验之以数(2)。若此则是非无所失,而举措无所过矣。夫尧恶得贤天下而试舜(3)?舜恶得贤天下而试禹?断之于耳而已矣。耳之可以断也,反性命之情也(4)。今夫惑者,非知反性命之情,其次非知观于五帝三王之所以成也,则奚自知其世之不可也?奚自知其身之不逮也?太上知之,其次知其不知。不知则问,不能则学。《周箴》曰(5):“夫自念斯学,德未暮。”学贤问(6),三代之所以昌也。不知而自以为知,百祸之宗也。
【注释】
(1)莫过乎所疑:不会在自己有所怀疑的地方犯错误。
(2)数:术数,古人关于天文、历算、占卜等方面的学问。
(3)“夫尧”句:尧怎样在天下得到贤人而任用舜呢。恶:何。试:用。
(4)反:同“返”,返回,回归。
(5)周箴:古逸书。
(6)学贤问:义不可通,疑有脱误。或以为“贤”当作“且”。似是。
【译文】
所以,君主的常情是,不会在有所怀疑的地方犯过错,反而会在无所怀疑的地方犯过错;不会在有所不知的地方犯过错,反而会在已经知道的地方犯过错。所以,即使是不怀疑的,即使是已经知道的,也一定要用法令加以考察,用度量加以测定,用术数加以验证。这样去做了,那么是非就不会判断错误,举止就没有过错了。尧怎样在天下选取贤人而任用了舜呢?舜怎样在天下选取贤人而任用了禹呢?只是根据耳朵的听闻做出决断罢了。凭耳朵可以决断,是由于复归人的本性的缘故。现在那些昏惑的人,不知道复归人的本性,其次不知道观察五帝三王之所以成就帝业的原因,那又从哪里知道世道不好呢?从哪里知道自身赶不上五帝三王呢?最上等的是无所不知,次一等的是知道自己有所不知。不知就要问,不会就要学。《周箴》中说:“只要自己对这些问题经常思考,修养道德就不算晚。”勤学好问,这是夏商周三代所以昌盛的原因。不知道却自以为知道,这是各种祸患的根源。
名不徒立,功不自成,国不虚存,必有贤者。贤者之道,牟而难知(1),妙而难见。故见贤者而不耸,则不惕于心。不惕于心,则知之不深。不深知贤者之所言,不祥莫大焉。
【注释】
(1)牟:大。
【译文】
名誉不会平白无故地树立,功劳不会自然而然地建成,国家不会凭空保存,一定要有贤德之人才行。贤德之人的思想,博大而难以知晓,精妙而难以了解。所以看到贤德之人而不恭敬,就不能动心。不能动心,那么了解得就不深刻。不能深刻地了解贤德之人所说的话,没有比这更不吉利的了。
主贤世治,则贤者在上;主不肖世乱,则贤者在下。今周室既灭,而天子已绝(1)。乱莫大于无天子。无天子,则强者胜弱,众者暴寡,以兵相残,不得休息。今之世当之矣。故当今之世,求有道之士,则于四海之内,山谷之中,僻远幽闲之所,若此则幸于得之矣。得之,则何欲而不得?何为而不成?太公钓于滋泉(2),遭纣之世也,故文王得之而王。文王,千乘也(3);纣,天子也。天子失之,而千乘得之,知之与不知也。诸众齐民(4),不待知而使,不待礼而令。若夫有道之士,必礼必知,然后其智能可尽。解在乎胜书之说周公(5),可谓能听矣;齐桓公之见小臣稷(6),魏文侯之见田子方也(7),皆可谓能礼士矣。
【注释】
(1)天子已绝:秦昭王五十二年西周亡,名义上的天子遂灭绝;而秦始皇二十六年始为皇帝。“天子已绝”即指西周亡后至始皇称皇帝之前这一段时间。
(2)滋泉:也作“兹泉”,泉名。在渭水旁。
(3)千乘(shènɡ):指称诸侯。古代实行车战,以拥有的兵车多少作为衡量国家大小的标准。天子万乘,诸侯千乘。
(4)诸众齐民:那些普通人。齐民:指平民百姓。
(5)“解在”句:胜书说周公事见《精谕》篇。胜书以不言说周公,周公听从了,使纣无以加罪于周。
(6)“齐桓”句:齐桓公见小臣稷事见《下贤》篇。齐桓公一日之内数次去见小臣稷,而小臣稷不见他。随行之人劝桓公不要再去,桓公不听,终于见到了小臣稷。
(7)“魏文”句:魏文侯之见田子方,当为“魏文侯之见段干木”之误,事见《下贤》篇。魏文侯去见段干木,站得疲倦了也不敢歇息。
【译文】
君主贤明,世道太平,那么贤德之人就在上位;君主不贤明,世道混乱,那么贤德之人就在下位。现在周王室已经灭亡,天子已经断绝。混乱没有什么比没有天子更大的了。没有天子,那么势力强的就会战胜势力弱的,人多的就会危害人少的,用军队互相残杀,不得止息。现在的社会正是这样的情形。所以在当今的社会上,要寻求有道之人,就要到四海边,山谷中,偏远幽静的地方,这样,或许有幸得到这样的人。得到了这样的人,那么想要什么不能得到?想做什么不能成功?太公望在滋泉钓鱼,正遭逢纣的时代,所以周文王得到了他因而能称王天下。文王是诸侯,纣是天子。天子失去了他,而诸侯却得到了他,这是了解与不了解造成的。那些平民百姓,不用等了解就可以役使,不用以礼相待就可以使唤。至于有道之人,一定要以礼相待,一定要了解他们,然后他们的智慧才能才可以完全发挥出来。这道理体现在胜书劝说周公上,周公可以说是能听从劝说了;体现在齐桓公去见小臣稷,魏文侯去见段干木上,他们都可以说是能礼贤下士了。
务本 #
【题解】
本篇论述臣道,指出为臣者应致力于根本。作者所说的根本,包含两层意思:第一,“荣富非自至也,缘功伐也”,即功劳是荣富之本。臣子要求得个人的荣华富贵,必须首先致力于为国家、为君主建立功业。反之,舍公利而求私利,就会“欲荣而愈辱,欲安而益危”。第二,“用己者未必是也,而莫若其自身贤”,即修身自贤又是治国治官之本。人臣要想得到国家任用而建立功名,必须从加强自身修养做起,躬行孝亲笃友等儒家之道。反之,舍弃自身修养,就会带来祸患。
六曰:
尝试观上古记,三王之佐,其名无不荣者,其实无不安者,功大也。《诗》云(1):“有晻凄凄(2),兴云祁祁(3)。雨我公田(4),遂及我私(5)。”三王之佐,皆能以公及其私矣。俗主之佐,其欲名实也,与三王之佐同,而其名无不辱者,其实无不危者,无公故也。皆患其身不贵于国也,而不患其主之不贵于天下也;皆患其家之不富也,而不患其国之不大也。此所以欲荣而愈辱,欲安而益危。安危荣辱之本在于主,主之本在于宗庙,宗庙之本在于民,民之治乱在于有司(6)。《易》曰(7):“复自道,何其咎,吉(8)。”以言本无异,则动卒有喜。今处官则荒乱,临财则贪得,列近则持谏(9),将众则罢怯(10),以此厚望于主,岂不难哉!
【注释】
(1)《诗》云:引诗见《诗经·小雅·大田》。
(2)晻(yǎn):阴雨。今本《诗经》作“渰”。凄凄:寒凉的样子。
(3)祁祁:众多的样子。这里形容浓云密布。
(4)公田:古代实行井田制,中间的部分属于公田。
(5)私:指私田。井田制中,公田以外的部分为私田。
(6)有司:古代官府分曹理事,各有专司,所以把主管某方面事务的官吏叫“有司”。这里指百官。
(7)《易》曰:引文见《周易·小畜》。
(8)“复自”三句:这是《小畜》初九的爻辞。
(9)列:指官位。持谏:疑为“持谀”之误。持谀,玩弄阿谀奉承的手段。
(10)将众:领兵。罢:通“疲”,软弱。
【译文】
第六:
试看上世古书,禹、汤、文武的辅佐之臣声誉没有不荣耀的,地位没有不安稳的,这是由于他们功劳大的缘故。《诗经》上说:“阴雨绵绵天气凉,浓云滚滚布天上。好雨落在公田里,一并下在私田上。”禹、汤、文武的辅佐之臣都能凭借有功于公家,从而获得自己的私利。平庸君主的辅臣,他们希望得到名誉地位的心情跟三王的辅佐之臣是相同的,可是他们的名声没有不蒙受耻辱的,他们的地位没有不陷入险境的,这是由于他们没有为公家立功的缘故。他们都忧虑自身不能在国内显贵,却不忧虑自己的君主不能在天下显贵;他们都忧虑自己的家庭不能富足,却不忧虑自己的国家领土不能扩大。这就是他们希望荣耀反而更加耻辱,希望安稳反而更加危险的原因。安危荣辱的根本在于君主,君主的根本在于宗庙,宗庙的根本在于人民,人民治理得好坏在于百官。《周易》中说:“按照正常的轨道返回,周而复始,有什么灾祸!吉利。”这是说只要根本没有变异,那么一举一动终究会有喜庆。如今世人居官就放纵悖乱,面对钱财就贪得无厌,官位得以接近君主就阿谀奉承,统率军队就软弱怯懦,凭着这些想从君主那里满足奢望,难道不是很难吗?
今有人于此,修身会计则可耻(1),临财物资尽则为己(2),若此而富者,非盗则无所取。故荣富非自至也,缘功伐也(3)。今功伐甚薄而所望厚,诬也;无功伐而求荣富,诈也。诈诬之道,君子不由。
【注释】
(1)会计:计量财物数量。此指廉洁理财。
(2)尽:通“赆”,财货。
(3)伐:与“功”同义,功劳。
【译文】
假如有这样一个人,认为修养自身、廉洁理财是可耻的,面对钱财就要据为己有,像这样来富足的,除非偷盗,否则无法取得财富。因此,荣华富贵不是自己到来的,是靠功劳得来的。如今世人功劳很少而企望很大,这是欺骗;没有功劳而谋求荣华富贵,这是诈取。欺骗、诈取的方法,君子不采用。
人之议多曰:“上用我,则国必无患。”用己者未必是也,而莫若其身自贤。而己犹有患,用己于国,恶得无患乎?己,所制也;释其所制而夺乎其所不制(1),悖。未得治国治官可也。若夫内事亲,外交友,必可得也。苟事亲未孝,交友未笃(2),是所未得,恶能善之矣?故论人无以其所未得,而用其所已得,可以知其所未得矣。
【注释】
(1)释:放弃。夺:当为“奋”字之误。奋:奋力。所不制:指治国治官之事。
(2)笃:忠诚,厚道。
【译文】
人们的议论大都说:“君主如果任用我,那么国家就必定没有祸患。”其实如果真的任用他,未必是这样。对于这些人来说,没有什么比使自身贤明更重要的了。如果他自己尚且有祸患,任用他治理国家,怎么能没有祸患呢?自身是自己所能制约的,放弃自己力所能及的事,却去奋力于自己力所不及的事,这就叫悖谬。悖谬的人,不让他们治理国家、管理官吏是合宜的。至于在家侍奉父母,在外结交朋友,是一定可以做到的。如果侍奉父母不孝顺,结交朋友不诚挚,这些都未能做到,怎么能称赞他呢?所以评论人不要根据他未能做到的事,而要根据他已经做到的事,这样就可以知道他尚未能做到的事情了。
古之事君者,必先服能,然后任;必反情(1),然后受。主虽过与,臣不徒取。《大雅》曰(2):“上帝临汝(3),无贰尔心(4)。”以言忠臣之行也。解在郑君之问被瞻之义也(5),薄疑应卫嗣君以无重税(6)。此二士者,皆近知本矣。
【注释】
(1)反情:指内省,省察自己。
(2)《大雅》曰:引诗见《诗经·大雅·大明》。
(3)临:从高处往低处看,引申为监视。
(4)贰:用如使动,使……不专一。
(5)“解在”句:参见《务大》篇。郑君,指郑穆公。被瞻之义,指被瞻不死君难,不随君亡的主张。被瞻,郑大夫,事郑文公。
(6)“薄疑”句:参见《审应览》。薄疑,疑是卫臣。卫嗣君,卫平侯之子,秦贬其称为君。
【译文】
古代侍奉君主的人,一定先贡献才能,然后才担任官职;一定先省察自己,然后才接受俸禄。君主即使多给俸禄,臣子也不无故接受。《大雅》中说:“上帝监视着你们,你们不要有贰心。”这说的是忠臣的品行。这个道理体现在郑君问被瞻的主张、薄疑以不要加重赋税回答卫嗣君两件事上。被瞻、薄疑这两位士人,都接近于知道根本了。
谕大 #
【题解】
所谓“谕大”,意思是要了解“大”的重要。文章指出,“小之定也必恃大,大之安也必恃小”,“小大贵贱”是“交相为恃”的,而“定贱小在于贵大”。文章以舜、禹、汤、武王等古代圣贤为例,说明任何事情的成功,都是由于所追求的目标远大。指出,确立了远大目标,即便远大目标实现不了,但只要不懈努力必有所成,即所谓“夫大义之不成,既有成已”。本篇之意仍在于讨论治国之术与为臣之道。
本篇与《务大》篇内容多有重复,可参阅该篇。
七曰:
昔舜欲旗古今而不成(1),既足以成帝矣;禹欲帝而不成,既足以正殊俗矣;汤欲继禹而不成,既足以服四荒矣;武王欲及汤而不成,既足以王道矣(2);五伯欲继三王而不成,既足以为诸侯长矣;孔丘、墨翟欲行大道于世而不成,既足以成显名矣。夫大义之不成,既有成矣已(3)。
【注释】
(1)旗古今:包罗古今的意思。旗,旧校说:“旗一作‘’,一作‘揭’。按作“
”是。
,通“冒”,覆盖,这里是包罗的意思。
(2)既足以王道矣:此句当有脱误。《务大》篇作“既足以王通达矣”,此句当据以订正。通达:指舟车人力所能到达之处。
(3)既有成矣已:《务大》篇无“矣”字,此处“矣”字疑衍。
【译文】
第七:
从前舜想要包罗古今,虽然不能成功,却已经足以成就帝业了;禹想要成就帝业,虽然不能成功,却已经足以使异方之俗得到匡正了;汤想要继承禹的事业,虽然不能成功,却已经足以使四方荒远之地归服了;周武王想赶上汤的事业,虽然不能成功,却已经足以在舟车所通、人迹所至之处称王了;五霸想要继承三王的事业,虽然不能成功,却已经足以成为诸侯的盟主了;孔丘、墨翟想要在世上推行自己的政治主张,虽然不能成功,却已经足以成就显赫的名声了。他们所追求的远大理想虽然不能成功,却已经足以有所成就了。
《夏书》曰(1):“天子之德广运,乃神,乃武乃文。”故务在事,事在大。地大则有常祥、不庭、歧母、群抵、天翟、不周(2),山大则有虎、豹、熊、螇蛆(3),水大则有蛟、龙、鼋、鼍、鳣、鲔(4)。《商书》曰(5):“五世之庙,可以观怪。万夫之长,可以生谋。”空中之无泽陂也(6),井中之无大鱼也,新林之无长木也。凡谋物之成也,必由广大众多长久,信也。
【注释】
(1)《夏书》:古逸书。引文今见于伪古文《尚书·大禹谟》,文字略有出入。
(2)常祥、不庭、歧母、群抵、天翟、不周:都是山名,所在不详。可参阅《山海经》。
(3)螇蛆:当是兽名。毕沅说“或是猨狙”。猨狙,猿猴。
(4)鼋(yuán):大龟。鼍(tuó):鼍龙,鳄鱼的一种,俗称“猪婆龙”。鳣(zhān)、鲔(wěi):两种大鱼。
(5)《商书》:古逸书。
(6)空:通“孔”,小洞穴。陂(bēi):池。
【译文】
《夏书》上说:“天子的功德,广大深远,玄妙神奇,既勇武又文雅。”所以,事业的成功在于做,做的关键在于目标远大。地大了,就有常祥、不庭、歧母、群抵、天翟、不周等高山;山大了,就有虎、豹、熊、猿猴等野兽;水大了,就有蛟龙、鼋、鼍、鳣、鲔等水族。《商书》上说:“五代的祖庙,可以看到鬼怪。万人的首领,可以产生计谋。”孔穴中没有池沼,水井中没有大鱼,新林中没有大树。凡是谋划事情取得成功的,必定是着眼于广大、众多、长久,这是确定无疑的。
季子曰(1):“燕雀争善处于一屋之下,子母相哺也,姁姁焉相乐也(2),自以为安矣。灶突决,则火上焚栋,燕雀颜色不变,是何也?乃不知祸之将及己也。”为人臣免于燕雀之智者寡矣。夫为人臣者,进其爵禄富贵,父子兄弟相与比周于一国,姁姁焉相乐也,以危其社稷。其为灶突近也,而终不知也,其与燕雀之智不异矣。故曰:“天下大乱(3),无有安国(4);一国尽乱,无有安家(5);一家皆乱,无有安身。”此之谓也。故小之定也必恃大,大之安也必恃小。小大贵贱,交相为恃,然后皆得其乐。定贱小在于贵大,解在乎薄疑说卫嗣君以王术(6),杜赫说周昭文君以安天下(7),及匡章之难惠子以王齐王也(8)。
【注释】
(1)季子:人名,生平不详。
(2)姁姁(xǔxǔ)焉:喜悦自得的样子。
(3)天下:指天子统辖的范围。
(4)国:指诸侯统辖的范围。
(5)家:指大夫统辖的范围,即采邑。
(6)“薄疑”句:参见《务大》篇。薄疑以“乌获举千钧,又况一斤”为喻,以“千钧”喻王术,以“一斤”喻治国,说明掌握了王术(“大义”),治国(小事)极易。强调了贵大之意。
(7)“杜赫”句:参见《务大》篇。杜赫,周人。周昭文君,战国时东周之君。周昭文君愿学安定周国之道,杜赫用安定天下之道劝说他,其意仍在于明“务大”之旨。
(8)“及匡”句:参见《爱类》篇。匡章,齐人,曾为齐威王、齐宣王将。惠子,姓惠名施,宋人,曾为梁惠王相,庄子的朋友。本文取匡章责难惠子尊齐王之事以说明贵大之旨。
【译文】
季子说:“燕雀在一处屋顶之下争夺好地方,母鸟哺育着幼鸟,都欢乐自得,自以为很安全了。灶的烟囱裂了,火冒了出来向上烧着了房梁,可是燕雀却安然自若,这是为什么呢?是不知道灾祸将要降到自己身上啊。”当臣子的能够避免燕雀那样见识的人太少了。当臣子的,只顾增加自己的爵禄富贵,父子兄弟在一国之中结党营私,欢乐自得,以危害他们的国家。他们离灶上的烟囱很近,可是却始终不知道,他们和燕雀的见识没有什么不同了。所以说:“天下大乱了,就没有安定的国家;整个国家都乱了,就没有安定的采邑;整个采邑都乱了,就没有平安的个人。”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啊。所以,小的想要获得安定必定依赖大的,大的想要获得安定必定依赖小的。小和大,贵和贱,彼此互相依赖,然后才能都得到安乐。使贱、小获得安定在于贵、大。这个道理体现在薄疑用成就王业的方法劝说卫嗣君、杜赫用安定天下的方法劝说周昭文君,以及匡章责难惠子尊齐王为王这些事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