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2作戰篇

作戰篇

【題解】

作戰,指如何籌措戰爭,亦即戰爭之物資準備。“作”有興辦、啓動、籌措之義,《易·乾·文言》:“聖人作而萬物睹。”由於戰爭需消耗大量人力、物力與財力,故必須預作籌畫。張預注:“計算已定,然後完車馬,利器械,運糧草,約費用,以作戰備。”即指此。李筌曰:“先定計,然後修戰具,是以《戰》次《計》之篇也。”

本篇主旨爲:闡明戰爭之勝負依賴於經濟之强弱,認定凡戰皆需速戰速决,爭取以小代價取大戰果,尤其需避免軍糧遠程運輸;同時,還應重視奬賞士卒,以達到“勝敵而益强”。

孫子曰:凡用兵之法,馳車千駟 [1] ,革車 [2] 千乘,帶甲十萬 [3] ,千里饋糧 [4] ,則内外 [5] 之費,賓客之用 [6] ,膠漆之材 [7] ,車甲之奉 [8] ,日費千金 [9] ,然後十萬之師舉 [10] 矣。

【辯證】

革車屬攻車抑或守車(輜重車),説法不一。照曹注所言,革車乃輜重車,包括伙夫、馬夫、保管衣裝之人以及大量軍需用品,並有大牛車隨從。後世注者多從此説。

明代劉寅持有異議。其理由,一是《孟子》一書談及武王伐紂時説,“革車三百輛,虎賁三千人”,此處的革車如果只載衣糧器械,並不參與作戰,似與情不合;二是,《孫子·作戰篇》有“丘牛大車”之説,而此種牛車據稱是“蓋井田之制,驗丘牛出畝而駕大車”,可見此車並非由官方製造,乃由民間徵集而來。劉寅認爲,此乃輜重之車。據筆者所見,劉説中第一點,有據可考。《左傳·僖公三十三年》已有“乘韋”之記載(“乘韋”指四張熟牛皮:“乘”音“剩”,古代一車四馬爲一乘,故“乘”解爲“四”;韋,熟牛皮),可見,以牛皮蒙車(革車)爲時已久,武王伐紂時,以革車作戰並無不可。至於第二點,《孫子》中所言之馳車與革車是否專做戰鬥之用,革車是否亦可攻守兼用,即既可出戰,又可載重,尚存疑。另外,當時輜重車是否只是丘牛大車,也有疑點。據筆者淺見,可能的情況是:在遠古時,只有一種戰車,後隨戰爭的發展與工具之進步,有了輕型、重型兩種戰車,於是有馳車與革車之分化。如同歐洲在古羅馬時代,開始時只有步兵,後隨時間演進,有了輕裝與重裝兩種步兵,此兩種步兵同用於作戰。與此類同,中國古代之馳車與革車也均用於作戰,而其中的革車,亦可載重。至於丘牛大車,則只用於載重。

【疏解】

張預注:“馳車,即攻車也;革車,即守車也。”並解釋道:“攻車一乘,前拒一隊,左右角二隊,共七十五人;守車一乘,炊子十人,守裝五人,厩養五人,樵汲五人,共二十五人。攻守二乘凡一百人。興師十萬,則用車二千,輕重各半。”此解與書中言“馳車千駟,革車千乘,帶甲十萬”相合。

其 [11] 用戰也勝 [12] 。久則鈍兵挫鋭 [13] ,攻城則力屈 [14] ,久暴 [15] 師則國用不足。夫鈍兵挫鋭,屈力殫貨 [16] ,則諸侯乘其弊 [17] 而起,雖有智者,不能善其後 [18] 矣。

【疏解】

《孫子》説:“夫鈍兵挫鋭,屈力殫貨,則諸侯乘其弊而起,雖有智者,不能善其後矣。”此段話將力(實力)在戰爭中基礎性的地位闡述得極爲透徹。

《孫子》中突出“力”之重要,非只此一處,其他章節均有,如“善用兵者,役不再籍,糧不三載,取用於國,因糧於敵,故軍食可足也”(《作戰篇》)、“久暴師則國用不足”(《作戰篇》)、“軍無輜重則亡。無糧食則亡,無委積則亡”(《軍爭篇》)、“凡軍好高而惡下。貴陽而賤阻,養生而處實”(《行軍篇》)、“先居高陽,利糧道,以戰則利”(《地形篇》)、“凡興師十萬,出征千里,百姓之費,公家之奉,日費千金”(《用間篇》)、“力屈,財殫,中原内虚于家,百姓之費十去其七”(《作戰篇》)。各篇所説的“費”、“財”、“實”、“用”等都是“力”的别稱。《孫子》總的觀點爲:戰爭所依憑的,首先是實力;只有實力具備,才談得上施展計謀;同時,也只有實力的聚集、輸送、分配、供應等均有保障,戰爭才可順利進行,否則便不能。

有學者感言,《孫子兵法》與《三十六計》有諸多不同,但其最大差異是:後者極少講實力,只崇信詐謀;而前者則講計謀,卻又以强大實力作基礎。確切地説,孫子重實力,並且是以力與智的有機結合與辯證統一爲是。

故兵聞拙速,未睹巧之久也 [19] 。夫兵久而國利者,未之有 [20] 也,故不盡知用兵之害者 [21] ,則不能盡知用兵之利也。

善用兵者,役不再 [22] 籍 [23] ,糧 [24] 不三載 [25] ,取用於國,因糧於敵 [26] ,故軍食可足也。

國之貧於師者遠輸 [27] ,遠輸則百姓 [28] 貧。近於師者貴賣 [29] ,貴賣則百姓財竭 [30] ,財竭則急於丘役 [31] 。力屈,財殫,中原 [32] 内虚於家。百姓之費,十去其七;公家 [33] 之費,破車罷 [34] 馬,甲胄矢弩 [35] ,戟楯矛櫓 [36] ,丘牛大車 [37] ,十去其六。

【辯證】

文中説“國之貧於師者遠輸,遠輸則百姓貧”,下文又説“貴賣則百姓財竭”,有注者言:貴賣則財竭,謂軍中財竭,非謂百姓財竭也。據此推斷,原文中當無“百姓”二字,“遠輸則百姓貧”中“百姓”又疑爲“公家”之誤。爲使釋文切合於原意,有學者對“百姓”一詞取變通做法。如郭化若《孫子譯注》將原文中之“百姓”解爲“百官及其家屬”,説:“遠道運輸,百官家屬都要貧困。”(第39頁)吴九龍主編《孫子校釋》將“百姓”解讀爲“國家和百姓世族”,説:“遠途運輸,費力耗材誤農時,國家和百姓世族不能不貧困。”(軍事科學出版社1990年版,第27頁)張文穆《孫子解故》則認爲,此處之“百姓”一詞乃傳抄之誤,原文應爲“公家”,並以下文中“公家”與“百姓”“對舉”爲證,據此建議將原文中之“百姓”直改爲“公家”(國防大學出版社1987年版,第87頁)。以上三説,均有合理處,録以備考。唯第三説更動原文,因無確證,以不改爲善。照筆者淺見,關於此句的釋法,如不拘泥於字句,其義可表述爲:國之所以貧困在出兵,出兵之禍首推遠輸,遠輸使國家與世家大族均陷入貧窮。

故智將務 [38] 食於敵,食敵一鍾 [39] ,當吾二十鍾;i- 秆 [40] 一石 [41] ,當吾二十石 [42] 。

故殺敵者,怒 [43] 也;取敵之利者,貨 [44] 也。故車戰,得車十乘已上 [45] ,賞其先得者;而更其旌旗,車雜 [46] 而乘 [47] 之,卒善 [48] 而養之,是謂勝敵而益强 [49] 。

故兵貴勝 [50] ,不貴久 [51] 。故知兵之將,生民之司命 [52] ,國家安危之主 [53] 也。

【疏解】

“兵貴勝,不貴久”,是《孫子》又一亮點。此語同下文《九地篇》中“兵之情主速”相呼應。曹操爲後一句作注曰:“兵貴神速。”李贄在解讀此句時亦云“寧速勿久,寧拙勿巧;但能速勝,雖拙可也”,將孫子的時效觀念推至極致。

孫子之强調快速取勝,一是乘對方無備,二是減少己之損耗,正如《作戰篇》上文所云:“其用戰也勝,久則鈍兵挫鋭,攻城則力屈,久暴師則國用不足。”此一見解爲後世多數兵家奉爲圭臬。如《吴子兵法·治兵第三》便云“用兵之害,猶豫最大。三軍之災,生於狐疑”,《六韜·軍勢第二十六》中亦云“善戰者,見利不失,遇時不疑。失利後時,反受其殃”,又形容用兵之快爲“疾雷不及掩耳,迅電不及瞑目”。

印度著名軍事家J·N·薩爾卡爾也曾説,軍事行動信奉的兩條重要原則是欺騙性和突然性,這兩條都是由中國人(指孫子)提出來的(引自張文儒《中國兵學文化》,北京大學出版社1997年版,第150頁)。


[1] 馳車千駟: 馳車,古代快捷輕便的戰車或稱輕型戰車。凡輕車一乘,甲士步卒二十五人(據古《司馬法》,輕車有步卒七十五人,與上述有異,此差異可能緣於軍制不同。參見校注③)。駟(sì),指一輛戰車套四匹馬,中間兩匹服馬、左右兩匹驂(cān)馬,曹操注:“馳車,輕車也,駕駟馬。”千駟即一千輛戰車。

[2] 革車千乘:革,本意爲動物皮經加工處置轉變爲不易腐爛、且具有柔韌而透氣性能之産品,叫“皮革”或“熟革”;革車即重型戰車,用皮革縵其輪,籠其轂,隨步卒七十五人。其特點是以牛皮蒙車,增加其結實程度。革車之性能,有兩説。一説爲戰車,攻守兼用,如《孟子,盡心下》:“武王之伐殷也,革車三百兩(輛),虎賁三千人。”此處革車即指此。另一説爲輜重兵車,用作裝載糧食、軍械、裝具等。曹操注:“革車,重車也,言萬騎之重。”本書從前説。

[3] 帶甲十萬:云“馳車千駟,革車千乘”,總計士卒約十萬人。帶,穿着;甲,盔甲。《禮記·曲禮》:“獻甲者執胄。”鄭玄注:“甲,鎧也。”杜牧注:“《司馬法》曰:‘一車,甲士三人,步卒七十二人,炊家子十人,固守衣裝五人,厩養五人,樵汲五人。輕車七十五人。重車二十五人。’”故二乘兼一百人爲一隊。帶甲,穿盔帶甲之士卒,是當時對徒兵之通稱。

[4] 饋糧:運送糧食。饋(kuì),饋送、供應。《竹簡》本“饋”上有“而”字,無關原意,可不補。

[5] 内外:此處指前方與後方。《竹簡》本作“外内”,有悖於行文習慣,未從。

[6] 賓客之用:指與諸侯國之間使節往來之費用。杜牧注:“軍有諸侯交聘之禮,故曰賓客也。”

[7] 膠漆之材:指製作、保養、維修弓矢器械等所需之物資。張預曰:“膠漆者,修飾器械之物也。”

[8] 車甲之奉:戰車需膏油潤滑,甲胄需金革修補,此指長途行車所需車甲修繕之花費。奉,同“俸”,指費用,與上文“費”、“用”同義。杜預注:“奉,養也。”

[9] 千金:一説千金者,言費用多也;又據裴駰《集解》,“秦以一鎰爲一金,漢以一斤爲一金”,均指古代計算貨幣之單位。另一説,千金指千斤銅錢。金,一斤銅(古以銅製錢)。應劭《風俗通義》:“(《孫子》:兵出)日費千金。‘千金’,百萬錢也。”

[10] 舉:訓“起”,指出擊、出動。《國語·魯語》:“將爲喪舉。”韋昭注:“舉,動也。”

[11] 其:語氣副詞,表推斷。

[12] 勝:讀shèng,勝利。

[13] 久則鈍兵挫鋭:久,意爲過於長久。鈍兵挫鋭,指兵器鈍化,不再鋒利,鋭氣受挫。挫,挫傷;鋭,鋭氣。此句,孫校本爲“其用戰也,勝久則鈍兵挫鋭”,《十一家注》爲“其用戰也勝,久則鈍兵挫鋭”,而《竹簡》本則作“……用戰,勝久則頓……”(無“也”字,“鈍”作“頓”。“鈍”、“頓”二字古通)。有學者據《竹簡》本將此句改爲“其用戰也,勝久則鈍兵挫鋭”;也有學者言:孫校本“勝”上無“貴”字,《武經》本有“貴”字,又據下文“兵貴勝,不貴久”,疑孫校本漏“貴”字,故依《武經》本增“貴”字。以上兩説均有據,可供參閲。筆者以爲,據《十一家注》將此句斷爲“其用戰也勝,久則鈍兵挫鋭”,似更合乎原著意旨,如張預注:“及交兵合戰也,久而後能勝,則兵疲氣沮矣!”本書從之,原文未改。《竹簡》本“戰”下無“也”字。

[14] 力屈:力量耗盡。屈(qū),本意爲彎曲,轉意爲折損;亦可讀爲决(jué),作竭、窮盡解。“竭”,如《荀子·王制》“使國家足用而財物不屈”,“屈”即“竭”。“攻城則力屈”指攻佔城池力量必定會折損。

[15] 暴師:暴,讀作pù,“曝”之本字,原意爲曬。師,周代軍隊的一種組織,是旅的上一級。《司馬法》:“五旅爲師,二千五百人爲一師。”暴師,即陳師於野。《穀梁傳·隱公五年》“暴師經年”,范寧注:“暴,露也。”

[16] 殫貨:言物資耗盡。殫(dān),竭盡,枯竭,窮盡。

[17] 弊:疲弊、困頓。

[18] 雖有智者,不能善其後:此謂雖有智慧超群之人,也無法挽回既成之敗局或收拾殘局。“雖有智者”,《竹簡》本作“雖知者”。“知”同“智”。

[19] 故兵聞拙速,未睹巧之久也:意爲:只聽説有寧拙而求速勝的,從來未見過有弄巧的持久。拙,笨拙、不巧。《老子·五十四章》:“大直若屈,大巧若拙,大辯若訥。”速,迅速,此處指迅速取勝。巧,工巧、巧妙。曹操、李筌注:“雖拙,有以速勝,未睹者,言其無也。”又李贄《孫子參同》卷二注:“甯速勿久,寧拙勿巧;但能速勝,雖拙可也。”

[20] 未之有:未曾有過。《竹簡》本“未”下無“之”字。其餘均有,不改。

[21] 故不盡知用兵之害者:所以,不完全瞭解用兵有害之人。《竹簡》本作“故不盡於知”,意同。

[22] 役不再:役,兵役;再,兩次。

[23] 籍(jí):一説“籍”通“借”,“役不再籍”,意爲不再借民而役,即不再征兵。另一説“籍”爲伍籍,即登記入籍,古語曰“比參爲伍”,即參軍。兩義皆通。

[24] 糧:《漢簡本》作“輛”,古通。

[25] 三載:形容其多,非實指。與上面的“再”相呼應。載,運載,言兵員糧草一次征集停當,不可再三。曹操注:“始載糧,後遂因食於敵,還兵入國,不復以糧迎之也。”

[26] 取用於國,因糧於敵:指兵甲戰具等軍需物資取自本國,糧草之補充可自敵國隨地解决。因,依據,隨順。曹操注:“兵甲戰具,取用國中。糧食因敵也。”

[27] 遠輸:長途轉運。當時車不同軌,路面差,運輸極困難。杜牧注引《管子》語:“粟行三百里,則國無一年之積;粟行四百里,則國無二年之積;粟行五百里,則衆有飢色。”賈林注:“遠輸,則財耗於道路,弊於轉運,百姓日貧。”都表明遠輸對國家和民衆危害之大。

[28] 百姓:古代平民無姓氏,百姓又稱“百生”,對貴族百官之總稱。戰國後,“百姓”一詞逐步演變爲對平民的通稱。此處似應從前説。

[29] 近於師者貴賣:在軍隊集中地附近地區,東西會漲價。近,臨近,“近於師”即軍隊營地附近。貴賣,即物價上漲。《竹簡》本“師”作“市”。古有軍市,即在駐軍附近“趕集”,“師”同“市”。曹操注:“軍行已出界,近師者貪財,皆貴賣,則百姓虚竭也。”

[30] 財竭:財物枯竭。

[31] 財竭則急於丘役:意指百姓財物既枯竭,按丘征派的賦税、徭役等繳納起來也頗爲難。急,危急、爲難。役,力役、徒役,《孟子·盡心下》:“有布縷之征,粟米之征,力役之征。”丘役,軍賦,又稱丘賦,春秋時按田畝征發之軍賦制度。《左傳·昭公四年》:“鄭子産作丘賦。”

[32] 中原:可釋爲國内。虚,空虚,言財物匱乏。“力屈,財殫,中原,内虚於家”,言兵力耗損,財政艱難,國内亦家家空虚。有學者釋“中原”爲戰場,暫存之。

[33] 公家:相對“百姓”,指國家,或稱“公室”。

[34] 罷(pí):同“疲”,疲乏。“破車罷馬”,張預注:“言車馬疲敝也。”

[35] 甲胄矢弩:胄:頭盔。弩,一種利用機械力射箭之弓。

[36] 戟楯矛櫓:“楯(dùn)櫓(lǔ)”,《十一家注》作“蔽櫓”,而《武經》本則作“矛櫓”,《竹簡》本無此句。經查,“矛”與“櫓”以及“戟”與“楯”皆以攻防器械相對成文,而“蔽櫓”則是用作遮罩的大盾牌,變爲單向防衛,故“蔽櫓”運用,殊覺不類。今依《武經》本作“矛櫓”。戟(jǐ),戈矛合一體之古兵器。“楯”,同“盾”。矛,長矛;櫓,用於防衛之大型盾牌,於大木輪類巨物外蒙以生牛皮,可遮罩,亦稱蔽櫓。

[37] 丘牛:指丘賦征集來用以拉大車之牛,亦稱大牛。

[38] 務:務求,力爭。

[39] 鍾(zhōng):古量器原意是指齊國陳氏(即田氏)的家量,後演變爲齊國的標準量器,其規格爲升、斗、區(ōu)、釜(fǔ)、鍾(四升爲斗,四斗爲區,四區爲釜,十釜爲鍾),戰國時延續使用。杜預注:“(鍾)六斛四斗。”曹操注:“六斛(hú)四斗爲鍾。”古代以十斗爲一斛,六斛四斗即六十四斗。

[40] 秆:“ (qí)”,同“其”,即萁,豆秸。《説文》:“萁,豆莖也。”“秆”,同“杆(gān)”,禾莖。

[41] 石(dàn):古時既爲容量單位,又爲重量單位,重量單位以一百二十斤爲一石。《漢書·律曆志下》:“三十斤鈞,四鈞爲石。”

[42] 食敵一鍾,當吾二十鍾; 秆一石,當吾二十石:句意是:食敵國一鍾糧食,相當於自本國運糧二十鍾糧之收益;使用敵國一石 秆,相當於從本國運送二十石之收益。此遠途運輸耗損過大之故也。

[43] 殺敵者,怒也:爲使士卒奮勇殺敵,必激勵之。怒,激之使怒。曹操注:“威怒以致敵。”賈林注:“人之無怒則不肯殺。”敵,《竹簡》本借作“適”,通“敵”。

[44] 取敵之利者,貨也:爲使士卒勇於奪敵資財,就須先依靠財貨奬賞。利,財貨。貨,以錢財賞。賞,賞賜。曹操注:“軍無財,士不來;軍無賞,士不往。”案:“取敵之利者,貨也”,有學者考證,“貨也”的“貨”字,當爲“賞”字之誤,以其上半脱壞,遂誤爲“貨”。下之“賞其先得者”,即承此“賞”字而言(見張文穆《孫子解故》,第88頁)。此説備參。

[45] 已:同“以”。

[46] 雜(zá):顔色不純。此處爲摻雜、混編,謂將俘獲敵之戰車混編入己車陣中。

[47] 乘:駕,使用。

[48] 善:親善,愛惜。“卒善而養之”,即把俘虜之敵方士卒雜入我軍士卒中,並給予優待和任用。如是,則較之坑殺降俘大大地進了一步。當時是否有如此做法,待考。案:《竹簡》本“善”作“共”。共,摻雜之意,有學者以此處之“共”,疑是“供”之誤;“供”亦通“恭”。今本“善”字疑爲誤讀“共”爲“恭”而改字(參見李零《孫子譯注》,中華書局2007年版,第16頁)。此説備考。

[49] 是謂勝敵而益强:意謂戰勝敵人而使自己更爲强大。曹操注:“益己之强。”張預注:“勝其敵而獲其車與卒,既爲我用,則是增己之强。”

[50] 貴:重,推重之意。韋昭注:“貴,重也。”《禮記·中庸》:“去讒(chán)遠色,賤貨而貴德。”“故兵貴勝,不貴久”,各本皆如此,意謂用利速勝,不利持久。唯查各家注,皆釋“速”字,無單獨釋“勝”字者。有學者疑原文中“勝”爲“速”字之誤。筆者認爲:此處之“勝”,即速勝之意,故無須獨自解“勝”;若獨解“勝”而不連帶“速”,有損傷原意之嫌。

[51] 貴久:用兵過於長久。曹操注:“久則不利,兵猶火也,不戢(jí,止息)將自焚也。”意謂用兵宜速,過於長久則不利。張預注:“久則師老財竭,易以生變,故但貴其速勝疾歸。”

[52] 生民之司命:生民,泛指民衆、平民。司命,古代星官名,一説屬觜(zī)宿,共四星,即水瓶座24、26號星;另一説,司命即文昌第四星,亦即《楚辭·九歌》中的少司命,相傳,該星座能預示人之生死。此句喻指人們命運的掌握者。

[53] 主:主宰。《管子·形勢解》:“主者,人之所仰而生也。”何氏注:“民之性命,國之治亂,皆主於將。”